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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989年9月27日。阳光灿烂,碧空如洗。浩翰的首都机场上,一架接一架的银鹰离开跑道,钻向蓝天深处。从北京飞往长沙的班机上,乘坐着80多名各种肤色的旅客。透过机窗,只觉得房屋、街道、烟囱越来越清秀渺小
1989年9月27日。阳光灿烂,碧空如洗。浩翰的首都机场上,一架接一架的银鹰离开跑道,钻向蓝天深处。
从北京飞往长沙的班机上,乘坐着80多名各种肤色的旅客。透过机窗,只觉得房屋、街道、烟囱越来越清秀渺小,很快就消失在广漠的平原上;庄稼、树林、河流交织成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无边无垠无尽头。倏忽,油画改变了模样,斑斓的色彩全部由发亮的银色所替代,那是云,云的山,云的海,云的世界。没有一丁点儿响声,也没有一丁点儿动的感觉。
每一位乘客都在张望。
每一位乘客都在遐想。
乘客中有一位50出头的中年人,精神焕发,脸颊隐隐显露着几丝微笑。透过机窗,鸟瞰那翻滚的云海,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放眼那银亮的云的世界,他的心,早飞到那南国的绿海明珠,缠绵在那数十年朝夕相处的巍巍青山。他叫屈家海,湖南省绥宁县委书记。刚刚开完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和优秀党务工作者表彰大会,就风尘仆仆奔上了归程。江泽民等党中央领导同志的谆谆教导仍在耳边回响,表彰大会神圣庄严的场面仍在眼前显现,作为大会发言的全国唯一的县委书记,这是何等惊心动魄的光彩和荣耀啊!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一辈子还能有如此的殊荣!中央领导同志,中组部的领导同志,那么熟悉那么慈祥那么亲切地叫着自己的名字,那么热烈那么温暖那么有力地握着自己的双手!在中南海,在怀仁堂,竟然有自己发言的机会!心口呀,跳得那么厉害,咚咚咚,如同擂响战斗的鼓点;泪水呀,变得那么滚汤,热呼呼,盈满眼眶,淌满两颊!一个偌大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国,仅仅挑选一名县委书记到会上发言,这个人竟然就是自己,谁能料想得到呢?世上竟有如此之怪事,你越不曾料想越不敢料想,却越是成了现实。比起雷锋,比起焦裕禄,自己究竟又算得了什么呢?还有多少没有参加表彰会没有进中南海上怀仁堂发言的县委书记,工作远比自己做得好!还有多少有志之士有用之材终生默默无闻地奉献却从不指望当什么县委书记区委书记!独木不成林,无叶花不香。那无边无际无尽头的绿浪翻涌的林海,是由一棵一棵樟梓楠木周云松翠柏组成的,是由一片一片竹篁和杉林组成的。每一棵都有每一棵的姿态,每一片都有每一片的生机,点连成线,线连成片,片才联合成大海。自己把青春、家庭、汗水、心血全托付给了绥宁县的山山水水,一晃三十五年,总算没有辜负山山水水的哺养恩泽,总算为山山水水添了绿色添了光泽,总算尽了一份公仆的心意公仆的忠情!
飞机在蓝天白云之间稳稳地飞行。
他浮想联翩,想得很多很多。

35年前的9月。共青团长沙市委会议室里。团市委的干部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省委农村工作部长万达同志的干部下乡动员报告。万部长代表省委号召省、市干部积极报名,到农村去,到边远山区去,投身轰轰烈烈的农业合作化运动,去施展自己的聪明才干,去为祖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添砖加瓦,建功立业。
屈家海,这个老革命根据地浏阳山区土生土长的棒小伙,十八岁,正是建功立业好年华。平时,他那白晳的脸颊上总是挂着逗人喜爱的笑容。那笑容,象海棠,象月季,象秋菊,不仅姑娘们喜爱,小伙子喜爱,中年和老年人也喜爱。此时,为了争得个发言的机会,他的脸却胀得彤红。就象是有一件急不可待的事要横过公路时,往来的汽车却一辆紧接一辆鱼贯驶过,使你几次抬起一只脚又把这只脚收回来。他急了,干脆一呼啦站起来,面对毛泽东主席的画像两眼噙满泪珠两拳紧紧握拢。讨论会一下子变得气氛严肃起来,发言竟然暂时地终止。他瞅准机会,大声地说:“我是贫农的后代,过惯了农村的艰苦生活,熟悉农民的性格脾气,也经受得起农村的风风雨雨,我最有条件到边远山区去经受锻炼和考验,一定在那里生根、开花、结果,请组织批准我的请求、观察我的行动!”会场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参加会议的领导和平日朝夕相处的同事们都啧啧称赞和刮目相看。9月23日,《新湖南报》头版刊载了一条瞩目的消息:
为了迎接全省农业合作化运动的高潮,省、地市、县、直属机关及长沙、衡阳两市市级机关继续抽调的干部均已先后分配下乡……青年团长沙市委员会干部屈家海说:“参加农业合作化运动是一项重要政治任务,这次党抽调我下去,我一定保证把工作搞好。”
屈家海被批准去绥宁县参加农业合作化运动。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对离开繁华的省城告别按部就班的机关生活毫无眷恋和难舍之情,倒是对未来对明天对一无所知的崭新的工作和生活充满罗曼蒂克的憧憬和向往。他那高兴他那喜悦他那骄傲的心情,真是没法说没法写没法形容。他上图书馆资料室去收集有关绥宁县的介绍和情况。他逢人就打听就询问就请教有关绥宁县的事情。他着了迷,而在旁人的眼里却是中了魔。那时的绥宁县知名度还非常低,形象还不那么美好。不少的人要么就是一无所知,要么就是尽知道些竦人听闻心惊胆颤的怪消息。有的人道听途说绥宁是个林区县,就振动想象的翅膀将那里说成是毒蛇出没、虎狼成群、山穷水恶、人心叵测。更有人绘声绘色地恐吓:喝了那山溪里的水,不生大麻风,也要“打摆子”;进了哪家老百姓的屋,就要被“放蛊”,面黄肌瘦,肚子胀起水桶大……一句话,那鬼地方,是万万去不得的。屈家海毕竟是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硬汉子,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他很欣赏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的诗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人各有志,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他想起自己的身世,确实也是从“破岩中挣扎着伸出头来的。”十八年前,他出生在浏阳县秀山乡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三岁死了母亲,一个姐姐两个哥哥,挣扎在贫穷和苦难之中。12岁的姐姐拉扯着他们兄弟三个,扯猪草,拾柴禾,摘野果,日夜操劳,还要讲那些从妈妈那里听来的关于大山的故事。屈家海从小与“山”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地铭刻着“山”的形象:她如母亲般慈祥而善良,倾其所有——奶汁和心血乃至筋骨——养育着山民们,还要忍辱负重,任刁顽的小人欲壑难填地伐挞。姐姐有时逗他:“海弟,长大后,还爱山不?”他总是斩钉截铁地回答:“爱,爱到老!”
而后,作为共青团长沙市委干部的屈家海,刚刚告别浏阳的大山,又被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