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那个女人的寂寞

在我十五时，曾遇见过一个很特别的女人，那是我第二天就要离开这所学校的时候。
她喜欢唱歌，唱的是自己写的歌，不着调，甚至于我从来都没听清楚过她唱的词。她背着黑色的书包穿着泛白的牛仔裤问我她身上的裤子好不好看。我说好看，但是心里却极其不喜欢那样的颜色，单凋又朴素。她却告诉我那件牛仔裤要好几百。
那是她第三天转来这个班，却是我们第一次接触交谈。那天她和我谈了很多话，我和她一直绕着城市的边缘行走，她就一路说话或者唱歌，她比我活跃，我一直都不擅于与人交流。所以一直都是她在说话，我便偶尔附合，或者她就一个人唱歌。那天暮色四合，她带我去她租的小阁楼，我站在几家人一起合用的灶台旁看着她给我做蛋炒饭，然后我看到她纤细干净的手指，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她说除了蛋炒饭和面，别的都不会。然后就问我吃什么。
我说蛋炒饭吧。
她说我喜欢吃面，那我先给你做蛋炒饭。
那是我吃过最奇怪的一顿饭，不是味道奇怪。相反，我觉得那顿饭是我吃过最好吃最难忘的一次，我吃的很饱，也很满足。我只是觉得，在往生之年里，她是我用着极其平淡的方式所遇见的一个很多年都未曾忘记过的女子，并且到现在，我依然记不住她的名字。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我转眼就会忘记，然后她就给了我一张她的名片，她说你不记得的时候就拿出来看。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是一名美发总监。
我看到她二十五的年龄，有些惊讶。
她说，我都快忘记自己的年龄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回来读书？
她说，因为要充实自己，女人不能那么空洞一生。
于是我就突然好奇的问了一句，那你恋爱了么？
她说，爱情么？我不信男人。
于是她带我爬上了二楼的隔层里。她瘦弱的背影让我突然间觉得难过起来。
隔层光线阴暗，并且行走起来不太方便，她说你要注意，别撞到自己。
房间里很凌乱，桌子上散放着很多画，她说，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去学画画，这是昨天老师给的作业。
然后她就拿起铅笔开始涂描画了一半的球型图，认真到完全忽略了我，她一认真起来眸子就会暗沉，仿佛任何光线都不会再照亮那双眼睛。那种暗沉是我后来才能了解到的寂寞。
第二天我随母亲离开那所学校，走的时候她正在认真的敲打着键盘，我本想走到她的面前和她告别，很不巧合的是她的电话突然想了起来，然后就听到她说着不流利的英语和对方讲话。母亲在旁边催促我快走。于她的记忆，从此就锁在我身后的虚幻里。
我从来没有拿对她的那种记念去记念过其它人，虽然我们有过交触的只有那么一天，但我却是喜欢她的，我喜欢她对世俗淡然的感觉，喜欢她的寂寞与坚强。我总觉得她的生命里布满了苍桑的线条，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她最真实的快乐以及期望，留下一副被时光搾干的躯壳寂寞坚强的活着。
很多年后再次想起她，便觉得她仿佛从未在我生命里出现过一样，找不到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