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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几经询问,终于来到了这家隐于清华大学照澜院的壹品小店。店很小,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或精巧细致,或古色古香。来店里淘宝的人不多,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店主也静静地在柜台后坐着,只在
几经询问,终于来到了这家隐于清华大学照澜院的壹品小店。店很小,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或精巧细致,或古色古香。来店里淘宝的人不多,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店主也静静地在柜台后坐着,只在客人轻声问价格的时候回应一声。小店的一隅,便是我们慕名而来的展览。作品不多,只有寥寥二三十幅。
远望,黑白的主色调定格了画面的沧桑,顿时令人心中沉重:不知摄影师“最后的北京”,究是怎样的人去楼空,怎样的断壁残垣,怎样的青苔萋萋。
走近,细看一张张饱含沧桑的图,细读一段段暗藏忧伤的文字。
岁月剥落了墙灰,露出了层层垒起的砖。灰黑色的墙上,那个白色粉笔写成的大大的“拆”字,刺得人眼睛发痛。狭长得不见尽头的小巷里,那斜靠在土墙上的单车,是否因被人遗落而已锈迹斑斑?倚在门边的老人们,看着这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的胡同老屋,不知心里是怎样的感受?落寞悲伤,还是看淡释怀?
那老屋的残骸,在一片空荡荡中依然雍容地站着;它的墙体已被拆除,只剩下屋顶与立柱。那架着电线的耸立的残柱,直指蓝天的气魄中是不屈还是超然?那花纹已经看不清的照壁,依旧透着富贵的气息,尽管它的周围铺满瓦砾。那已被时光磨得光滑圆润的石墩,仍旧坚守在门口,纹丝不动;摄影师在图下的文字中写道:“它唯一的态度是‘忍’”。
最令人心中震动的,当数那些黑白中点缀着亮色的图片。屋外,迎春花舒展着鹅黄色的花瓣,在明媚的阳光中无忧无虑地享受着春天;屋里,昏暗中只剩下柱子和地上的碎石;颇有岑参那句“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之意。翠绿的藤蔓在黑色的墙上攀爬延伸,叶子下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拆”字;图下的文字中,摄影师引用了韦庄的诗句“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还有那个小孩:胡同两边黑色的墙,高大而沉重;那个白皙的小孩子,鲜黄色的上衣,艳红色的裤子,如此夺目;天真的他,是否知道周围的一切将要,或说已经,发生怎样的变化,是否知道周围的一切对我们的北京城意味着什么?
最爱的是最后的一幅照片。前景,破败的房屋一如既往地挺立,沉重的黑色诉说着无法改变的命运;远景,天空中晚霞绚烂,金色的光芒燃着明亮的希望。“凤凰涅槃”,图下的文字中有这样四个字,当北京的老胡同消失了涅槃了,它会变成什么,会留下什么?
不得不承认,这组照片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拆迁现场的混乱与肮脏。诚然,这里有破败,有残缺,但是这些破败与残缺却是那么唯美,美得令人心痛。正如这位从小在胡同里长大的摄影师——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摄影系的陈抱潼自己说的:“我拍摄废墟对自己有个要求,就是想把它们拍得美,因为在我的眼里,无论它们遇到什么样的境遇,它们始终并且永远是美的。这心理可能就像是我奶奶老说的那句‘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吧……”
在一幅照片下,摄影师写道:“胡同就要消失了,伴随时间消失的还有祥和的文化,文化的灵魂:那是浓密的树阴间‘季鸟’和‘福天儿’的叫声;那是树荫下的棋摊;那是墙根下聚在一起晒太阳的老人们;那是小贩们沿街叫卖的吆喝声;那是冬天窗上的冰花、温暖的炉火;那是夏天四合院里,摇着芭蕉扇乘凉时的那种‘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的夏日情趣……”
消失的胡同,承载着多少北京记忆,隐含着多少趣闻轶事,深藏着多少风俗人情。胡同、四合院,这些怕已成为北京之所以为北京的标志了吧。与小店的店主谈这个展览,她无不愤慨地说:“没有老房子的北京还叫北京吗?到处是高楼大厦,那跟美国有什么区别?”作为一个在北京仅住过半年的求学游子,我无法具体地得知“北京味儿”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将心比心我也知道:所谓的“北京味儿”,不在林立的高楼大厦,而在这也许低矮也许破旧的深巷胡同里,正如我的家乡,她的韵味绝不在密集的大楼,而在老市区的那些榕树那些小巷那些骑楼。
“我无暇也无力思考社会的发展与古城历史文化载体消退之间的矛盾,我只是意识到一些宝贵的东西就要消失,而且是永远的消失。”摄影师如此写道。在城市的发展浪潮中,在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的时节,老房子的拆除似乎早已无法逆转,它们似乎只能被埋藏进历史的故纸堆里。但是,当胡同、四合院这些古城的文化载体变成一张张平面的照片,当高楼大路在这些碎石残瓦上建起,我们不禁要问,这一切值吗?随着文化载体的消失,祥和文化是否还能健康地存在与发展,还是说这种文化也将渐渐地被物质文化所压制以至消亡?当下,我们能否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抢救这些正在消失的胡同文化,以求在所谓“社会的发展与古城历史文化载体消退之间”找到合适的平衡点,让历史与发展在同一个城市的名片中相得益彰?
摄影师在展览说明的末尾如此淡然地写道:“据说世间万物有着自己的时间轴线,它不妨碍其他的时间轴,它们彼此平行。如果猜想是真的,那么在其他的时间轴上,古都的胡同,人类文明史上独一无二的四合院,就应该仍旧存在,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他说,想到这里,他就释然了。然而,它们真的还存在吗?它们又存在于哪儿,莫非是在我们渐渐消退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