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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畈中港边,一棵枫叶树,粗壮的干,伞骨样的枝桠,浓密的叶冠。东向吹来的风,被枫叶树接纳,沙沙作响,向我叙说着往昔的故事。驻足良久,岁月倒回——清晨,妇女们提着自家的衣服,纷纷来到枫叶树下,占个好地方。
畈中港边,一棵枫叶树,粗壮的干,伞骨样的枝桠,浓密的叶冠。东向吹来的风,被枫叶树接纳,沙沙作响,向我叙说着往昔的故事。驻足良久,岁月倒回——清晨,妇女们提着自家的衣服,纷纷来到枫叶树下,占个好地方。长长青条石上,满是女人,满是衣服,水声、棒槌声,滋润着枫叶树,也震荡着枫叶树。几百米外的房屋一声喊,吃饭了。枫树下面脆脆回应,惊跑了树梢上的雀鸟。“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少时的小孩大多淘气,挽起裤脚,用脚在水中划荡,弄得水花乱溅,免不了大人们的一顿臭骂。与昔日比,大树更健壮了,冠盖更浓密了,只是,只是树冠下面少了生气,少了往昔的热闹,变得杂草丛生,青条石不知哪儿去了,潺潺流水不知哪儿去了,洗衣服的女人不知哪儿去了,树上的鸟雀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枫叶树,茕茕孑立形单影只,渐渐地被人遗忘了。
我不忍心看那枫叶树下的情景,把目光定在枫叶树上,希望往日的记忆能刻写上树。树在,我的往日就在。心里隐隐的担忧,该不会有人向大树举起屠刀。
吉铺湾,就有一棵大树,一棵高大的树,被人砍了。那棵树,可以说是我们村子的象征,高,高过半山腰,在没有大树比之高了;大,大得两人合抱粗;树根边有了小小的土地屋,逢年过节,里面香火不断,淡烟袅袅,这是村里唯一的福祉;无论村子那棵树鸟儿,都比不过这棵树上的鸟儿多。每到夏天,树上满是白鹭。朝天望去,那些米筛般的窝里,要么是小小的蛋,要么是小小的雏鸟。天性能爬的社,穿着一件短裤衩,缩手缩脚,贴脸贴肚,几下几下就窜上树去。下来时,赤裸身子,战果全放进短短的裤衩里。谁也不会笑话胯下的小鸡鸡,眼睛直瞅着小小裤衩里的东西。如今,那棵叫做拐枣的树,不知道被谁砍了。想必其柴火的灰已是肥沃无数轮回植物了。
如今,这儿,没有了阴翳,没有了呼呼风声,没有了白鹭,也没有了树下的小孩。大树没有了,小小的土地屋还在。可看起来,很是孤单,像个无依无靠的老人。
吉铺湾,是个港湾。发大水时,水流湍急,此湾冲击最大,形成了较深之潭;大水后,水流轻缓,多有淤泥沉入此潭。下到潭里,水深齐肩,而淤泥没膝。水中多有鳝鱼泥鳅鲫鱼,更引人激奋的是白鳝鱼。不过,每年顶多能抓到一两条。长长的鳝鱼,像条蟒蛇,全身白色。我们小孩是抓不到白鳝鱼的。每当年终,集体会在吉铺湾上流拦截流水。水车抽干潭中水,于是大人小孩全倒淤泥里浩荡,双手不停的再淤泥中抓,大鱼小鱼全进了集体打谷用的大方桶中。最终,白鳝鱼被大人从深深的洞穴中掏了出来,三人抱着,四人抱着,五人抱着……全村的人沸腾起来了。男女老少全围起来了,顾不了那些抱白鳝人身上的淤泥,只为一睹白鳝的芳容。遗憾的,每年分鱼,我家都没有分到白鳝鱼(一条白鳝鱼可以分十几分,也就是分十几家)。现在想来,可能是那时的干部搞了腐败吧,把白鳝鱼全分到他们自家去了。现在想来,此潭中能有这多的鱼,全仗山岸边有棵皂荚树,庞大的根须成了鱼儿天然的洞穴,四季的落叶成了鱼儿的食粮。
如今,吉铺湾变成了吉铺桥。桥下,没有了深深的淤泥,没有了鳝鱼泥鳅鲫鱼,更不谈白鳝鱼了。港湾里的水,全是硫磺水,黄黄的,水中没有一星点鱼虾。三十年来,我没有见到白鳝鱼了。吉铺湾,鳝鱼泥鳅鲫鱼,白鳝鱼,全成了一种记忆了。
唯有枫树岭,就是村子对面的山凹上,还保留着原始的记忆——一棵古老的皂荚树。
此树正在翻越山凹的路边,过凹前行三五里就到了东塘村,山凹四周全是山地。村民有大半年的时间要到这儿劳作。渴了就到山下一口泉眼盛上一竹罐泉水,来到皂荚树下大声呼喊,水来了。于是乎,树下,来了口渴人,也来了劳累人,端起竹罐直往肚子里灌,咕咕进水声引诱得不渴之人说话,不要喝完了,留点我。
皂荚树,两根主枝,分别伸向东西方。小路被东向主枝遮了个严严实实,过山风经过山凹,把凉爽给了人们,久之,人们会有了睡意,什么疲劳什么饥饿全被山风赶跑了。扯开嗓子,狂呼几声,希望招呼更大的风来;也有山歌嘹起,村规民俗全在悠扬中;更有能人唱起了情歌,爱之种犹如蒲公英花样五彩纷呈漂洋过海遍地开花到处结果。
皂荚树,被称为风水之树。原本去东塘的水泥路,拓宽小路就会把皂荚树铲除,村里人一致要求保留皂荚树。水泥公路到了这儿得要拐过弯,绕皂荚树而过。树是保住了,但路基下降了近两米,昔日的树根高高在上,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天堂。虽说绿荫依旧,可光滑的水泥路面再不是人们肆意歇息的地方,你想,那虬龙的树根光滑硕大,天然的凳子;你想,那树上的蝉鸣,就在你的耳边,犹如琴声悠扬;你想,柔软的绿草,软绵着你的手脚,你恨不得躺下身子去;你想,那树根部硕大的洞穴,天然的躲猫场所,小孩正想着表示自己的才能;你想,攀上树根,来到树枝,伸手可及皂荚果,扁而长的皂荚果,落下去,砸了你,你会痛得骂娘……
站在家门口,只要你抬头向北,就会看到北山凹上的皂荚树。只要我又空闲,定要沿着公路到皂荚树下,看看我的皂荚树,看看这棵保留下来了却还是失却往日热闹的皂荚树。
故乡有好多年幼的树,全不为我知晓。而我熟悉的树,大多在我不知晓情况下,失却了生命。
唯有畈中港边的枫叶树和北山凹上的皂荚树还活着。它们活在自己生命年轮里,也活在我生命的年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