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点孤灯沧海明

灯者，锭也。锭中置烛，故谓之灯。
塔者，西域浮屠也。
一
“烬长宵久，光青夜寒。秀华掩映，蚖膏照灼。”一星灯烛，本是黑暗中的光明者，辉辉朱烬，焰焰红荣是也。而塔本是源于西域佛国的建筑，传入中国之后，被立在古刹之间，立在河岸之侧，立在沧海之上。
灯于是在塔里发光发热。
萧条孤馆一灯微。万家灯火之灯是无法为河流与大海中夜航的船只以及夜行的归客照亮前行道路的。于是在千仞的山岗上有了“台前天阔秋多月，塔上风微夜有灯”；在幽幽的古刹间有了“塔灯落淮水，寺楼倚霜空”；在苍茫的湖海旁有了“茫然不辨身何处，犹喜东南见塔灯”。
灯与塔的合体在东海之滨，千岛之城得到最完美诠释。
二
早已听过这么一句话：中国灯塔看浙江，浙江灯塔看舟山。那一夜，夜幕骤至，霓虹徐起，身处甬东却未见灯塔的我突发奇想欲亲眼看一回海天之间矗孤灯的伟岸。于是坐上20路公交，茫茫夜色里孑然一身来至沈家门渔港。任海涛拍岸，晚风徐来，独凭栏杆。远望几米星火闪闪烁烁，点缀眼前一片的黑，倏忽一道明亮的光旋转而至照亮了茫茫夜色的静寂，原来那就是塔灯辉映四海，宛如一颗璀璨夺目的夜明珠。它连同远方星星点点的船灯交相辉映，形成一道道的光芒在过往的夜航船上旋转、明灭。东海粘稠的黑夜也被它们与群岛的万家灯火一同照亮了。
一声船笛拉响，划破夜的静谧。听旁人讲，那是航行的船只在狭窄或危险的海域中，借助灯塔的帮助，从它那熠熠光芒里领略到脉脉深情，驾船经过时便会情不自禁地拉响船笛，以满腔的敬意回报灯塔指引。
试想群岛入夜后，灯塔点亮了一千多个岛屿，也为茫茫海面上成千上万过往的航船引导航向，不让迷雾遮挡船只的眼睛，亦不让风浪偏离船只的方向。灯塔就这样默默无闻地闪烁着光的警告，光的语言，光的仁爱。倘若弥天大雾，光也丧失了功效，灯塔就会发出汽笛的啸鸣，依旧恪尽职守地警示着礁险岬角的存在，给不了夜航船以光的温馨，就给它以声的慰藉。
这里是灯的海洋，灯的世界，而群岛舟山就是一座活着的灯塔博物馆。
三
?破碎的记忆游弋脑海，隐约想起波兰作家亨利克·显克微支在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著作《灯塔看守人》里说过一句话，“这座灯塔也就一半等于坟墓，没有比灯塔上的生活更单调的了……”然而坟墓的灯塔却是生命的护卫者，孤独的守塔人却使漂泊的羁客减轻孤独！
面对茫茫海途，灯塔引路，我不禁想到了一个伟岸的身影——守塔人。在礁石横布的航道上，每一座灯塔都有它的守护神，100多年来守护者从未中断过庇护，每一座灯塔也都有不凡的历史与动人的故事。
“灯塔无法让人百年长存，人可以让灯塔百年长明。”在舟山群岛的一方土地上，有一户四代以守塔为业，甚至献出过3条宝贵生命的人家。这个灯塔世家的第三代传人，叫叶中央。他守塔四十余年，被亲切地称之为“风雨守塔人”。
一座小岛，一座灯塔，一间小屋，一条黄狗，几个守塔人夜以继日地守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灯塔点灯。“与世隔绝，一灯孤悬，四周幽暗，海风挟势以怒吼，怒潮排空而袭击。”这就是守塔人生活的真实写照。
日落前，守塔人会卸下灯布，点亮塔灯。灯光透过透镜渐渐发亮。入夜，附近船只就是靠这灯塔闪耀的灯光，辨向，前进。而每日清晨守塔人则会围坐在收音机旁，收听国内外新闻，更重要的任务是记录天气预报。当台风来时，他们就会在腰间系一根“保险绳”，一头固定在值班室。抓住通往灯塔的绳子，在风雨中艰难爬行……只为坚守“灯塔工是灯塔的守护神，灯塔是夜航船的守护神”的职业理念。
日复一日的孤岛生活，最难忍受的是寂寞，于是乎守塔人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与猫狗朝夕相处。
……
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现如今，许多灯塔都改造为有航标遥测系统遥控的现代化灯塔，航船也有了更为完善的导航设备，结束了守灯人值守的历史。但他们的精神就像灯塔一样在辽阔的东海之上熠熠发光。
这是我在《收藏海洋》里看到关于守塔人的故事，他们无比孤独的身影与灯塔的夜间长明该是千岛之城最悠长，最隽永的故事了吧！
四
关于灯塔的起源有不同的说法，但有一种得到人们的普遍赞同，那就是为了给航海者指引方向，保障安全，智慧的海岛人在海边筑起了一座座高楼，并在楼顶上存放一只盛有木炭的容器，然后将木炭点燃，用明明的火焰指引航路。古埃及人建造的法罗斯灯塔，是世界公认的年代最早、规模最大、最为壮观的灯塔。而作为中国早期灯塔的代表，广州内光塔、福建崇武灯塔、岱山西鹤嘴灯塔等。有的建于僧人，有的来自民间，有的建自官府……但他们同样矗立在太平洋沿岸百年来发射着巨大光柱，照亮这那片穿梭着国际航船和海上渔船的洋面。
沧海桑田，日月如梭，倘若有一天灯塔完成了使命，成为历史文物，静静地躺在玻璃掌柜里，它会默默地对前来参观的游人说：不要问我从那里来，不要问我归于何方，有黑夜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释放光芒乃是我的职责。
告别回旋的灯塔，踏着街头路灯下忽长忽短的身影，行至黑暗处，蓦地发现头顶正好顶着一轮皎洁的月亮，照亮了我前行的回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