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随想

每座城市都存在着大道、小街、小巷。正如每个家庭成员都有着自己不同别人的秉性和命运一样，在此消彼长中同样演绎着各自的风韵和内涵。
小巷的队伍散散漫漫、参差不齐，没有大道的雍容华贵，也没有小街那样眉清目秀，因此也不能如大道、小街那样在星级酒店或主要机构中间纵横捭阖、伸展自如。
小街都有着小巷般的身段，水泥的路面上因为有专人清扫而纤尘不染，两侧是房屋或者商铺，有同一基准线的墙壁，有着对生和互生的门和窗，门上统一编了号码，供人们寻识辨认。小街有点像小巷，但终究不会成为小巷，它太整齐、太规划、也太呆板、太缺乏动力了。当然优美的小街有时又从小巷变化而来，小巷之美在于它的随机性，不可预知性。从塞外到江南，只要看一眼小巷，就会被特有的文化氛围所包围，外来的客人有意或无意地走在这样的小巷上，每一步都会有新的视觉体验，树种的不同、季节的不同姑且不论，仅止于风格迥异的建筑就让你无法站在这段去依据知识与经验事先推断下一路段的景致。
小街缺少的就是这种灵动，虽然大多是从小巷改造而成，小街的特点是模式化、标准化，能够看到的都是似曾相识，把那些世俗的、人情的、能够给人意外之喜或者厌恶的东西连同人们的反应能力统统排除，一切都是一套建筑图纸画出来的，这里的每个楼层完全一致，是严格意义上的拷贝与复制品，缺少专属于自己的线条。
每个城市的小巷都有自己的成长史，它也有童年、青年、壮年，东邻西舍的房屋，爷娘辈有之，儿孙辈有之；稚拙青壮者有之，病弱老迈者有之；鸡皮鹤发与明眸皓齿同在，新与旧在这里断断续续，演绎的是小巷的一部历史。
小巷的空间是平民的生活空间，与时政无关，很难担当起表现某些政绩的任务，同样也很难代表一座城市在权力机构中所处的地位和经济结构中所发挥的作用，这些功能都是城市中数一数二的通衢大道来担当的，那些大道可以宽到百米，最次也要双向八车道，道上通常是铁流滚滚，而道路两侧集中布置的是这座城市最高大、最气派、最威严、也最显赫的建筑，这些大道更像是一个政绩展示会或者大富豪的俱乐部，生动但缺少内涵。
小巷有时会被“旧城改造”旗下的房地产开发运动从地图上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小街的标准化或者是政绩展示会、大富豪俱乐部，回味一下还没有来得及遗忘的小巷气息，那些混合植物花叶、食品烹饪气味和衣裙摩擦之间散发的体香与汗臭，再比较一下通衢大道上弥漫的汽车尾气与夸张的广告承诺的感觉，以往的亲切感与安全感消失了，就会有一种失落的酸楚与别样的疼。
人潮汹涌是城市的通病，眼下想找一条可以信步的小巷越发困难，常常看到的是残存下来的小街与摩肩接踵的人流互不适应。小巷在冲荡中显得残破不堪，这时它的处境就不如改造后的小街，那里有保安、草坪、假山，人们可以从容的、文雅的、整齐划一的让习惯替代感觉，人们离地面越来越高，情感也随之越来越远，于是小巷在人们的梦里时常复活。
2010年6月3日于敖东独吟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