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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对于一些仿佛约定俗成的有神论的说法,我向来不予理睬。我相信因果,相信事情理当水到渠成。前天,朋友电话里提到本命年的问题,她说:本命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我说:哦,这样吗?她说:是的,破解之法有很多,比如
对于一些仿佛约定俗成的有神论的说法,我向来不予理睬。我相信因果,相信事情理当水到渠成。
前天,朋友电话里提到本命年的问题,她说:本命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我说:哦,这样吗?她说:是的,破解之法有很多,比如手腕系红色绳子,去寺庙求一个佛,当然,最为根本的是有一个良好的心态。
挂电话时,我瞥见左手腕的红绳,那是上个月中旬时买的。此时已是十二月份了,我有足够的理由来反思即将过去的本命年。
甚至,我开始相信朋友的说法了。至于作手腕的红绳,我竟顷刻对它产生敬意。一面又懊恼起来,是否我的红绳系的迟了一些?
本命年实在是糟糕的一年。我不妨反推着列举一下:十二月的第一天,公司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小东,公司决定解聘你。十一月下旬,一个午后,我乘坐的雪铁龙一头撞在巴士车上,车头毁了,身旁的女孩撞断了鼻梁。十月的上旬,忧郁症疯狂来袭,几乎被击倒,所谓元气大伤。八月九月,工地忙碌,几度中暑。五六七月,初进公司,多人排挤,屡遭陷害,幸以德服人,最终平息。三月四月,忧郁症伴随,跑破招聘会,错过多次机会,终日潦倒彷徨,一二月,她执意绝尘而去。
你说这一年里,多少事故,含着天意,而非人患,而且多数人皆如此,并非糟糕全部聚集到你这里了,或许是这样的,然而,我循着朋友的思维这样想:本命年理当如此,或者宿命里,早已注定。是的,或者我不会尤人,但是,多少怨天。我甚至暗骂,狗娘养地、该千刀的老天,此时,我赤脚走在落满黄叶的小径,手里提着鞋子,我说:该如何是好呢?我该何去何从?
这才是最为糟糕的问题。如果可以,还可以把本命年和国家和国际联系着,年初的冰灾雪害,五月的汶川大地震,藏独分子,新疆恐怖袭击,牛奶事件,鸡蛋事件,年终的经济危机导致的大举失业。国际政坛风起云涌,海盗,恐怖,军叛,再到危机。举不胜举,不计其数了。
宿命里,多灾多难要聚集在我的本命年?二十四岁,走了两个循环。昨天午后,我夹着《小城畸人》走在小树林,风起了,一排排的银杏树纷纷飘落黄叶,几乎铺盖了整个小径,树下的灌木兰天竹,坚守着这一片区域惟一的绿。我走过小径,遇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住着拐杖哈着腰对我微笑。她说:小伙子,你看什么书?我走近她,把书面给她看。她说:安德森,恩,很不错的小说家。她的记忆仿佛被一股莫名力量激活,她开始对我滔滔不绝,虽然有时个别语句我听不明白,或者因为方言,或者她实在无法提高嗓音。
她说:《红楼梦》,《封神榜》是优秀的小说啊。可惜当今的文学热把它们扰乱了。比如红学热里的那群人讲《红楼梦》,我就有很多疑问。给我上《红楼梦》的老师是个清朝遗老,进出校门,不走路,不坐车,要坐轿子。老太太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她后来讲到她磨难的一生:生了三个孩子后考华北革命大学,三十岁参加工作,说“三反”,讲“土地运动”,又着重谈起“反革命”,谈话中一出现她的丈夫,她就满脸激动和幸福。后来她进了省妇联,雇上了保姆。后来又调到教育厅,直到退休,落下每月三千的退休金和身后的那栋房子,她用手指了指那栋红色房子。
讲到“三反”时,我口干舌燥,讲到妇联工作,我的腰开始发颤,我有些站不住了。老太太越来越激动,谈到辉煌,手舞足蹈,说到磨难,又欲言又止。不知是寂寞压抑着她,还是我的微笑和表现出的兴趣激烈着她,她在向我表示歉意时,我说:不要紧。她又开始了她悠远的回忆之旅。后来母亲出来收衣服,瞥见我,却不说话就走了。
我给了老太太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做一个稚嫩的倾听者,我开始忘却身上的不舒服,我安静下来,跟随老太太进入一个个辛酸又刺激的旧社会事件。她说:如今,我忘却磨难和苦楚了,这是一个人的经历。我觉得我只要活一天就是赚一天。她说:我八十八了,还渴求什么呢?衰老也好,病难也罢,只要活着就好。
后来,多条短信息我不去理会时,电话打进来了。老太太说:不好意思,耽搁你时间了,你有十八岁吧?
我挂断电话。老太太已经开始移动步子了。我说:不,我二十四。
本命年?孩子,一切平安。老太太住着竹拐消失在小树林。我看见她的苍白隐入山茶树间,这时我才发现,这片树林除了兰天竹是绿色的外,山茶也是。
我抬头看着迎风摇摆的枯叶,天空的深蓝色已经变得苍白,光滑的树干,灰色的皮明显的脱落了。我感觉到了从未如此厚重的孤独。
我走进房间,摸索着打开了CD机,《挪威的森林》飘荡出来。我无法篡改我的人生了,命运亦是如此。佛家言:众生出生皆为受苦难。这如果只是一种安慰,我希望,二零零八,请快点滚蛋。

二00年十二月四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