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

疙瘩村名副其实是个小山村：四周皆山峦连绵，四五十户人家极不规则地散落在群山包围之中的山坳里，是些三三两两的石墙矮屋；瓢大碗小的一块块田地，贫瘠却是宝贝；九曲八弯的山路，要走到外面得费半天功夫。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并非疙瘩村的人不巴望过上好日子。逢山一般好有佛，佛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然而，村后疙瘩山上并没有佛……
忽然有一天，村长陪同一个穿着黄胶鞋的中年男子转遍了东坡西崖，南沟北岭。然后，村委几个人和那人嘀嘀咕咕一晚上，第二天就见推土机、挖掘机象老牛一样嗵嗵响起。村民一打听，原来是修通向外边的路。两天不到黑，村民一分钱没花，一条宽宽的环山路就跑开轿车，顺顺溜溜地伸向了外面。村民感激地互相告知：盼修这路盼了50年了。接下来村民还风言风语听说，那个人要在此修筑村前的四个水库，水库里养鱼，水库边建大棚，在后山上种植上万棵冬枣、品种苹果等若干水果树，在东坡地植紫花苜蓿，养牛，西边崖建风景区……计划很具体，定些好事情。这不是断了大伙的饭碗吗？大伙没了地都喝西北风？这年头有的村干部好卖地，损害群众利益不商量。大家多了个心眼：是不是村长也把我们连同我们的命根子一同卖了？村民大会一开，合同一签，疑云散了，大家呆了：条条款款利于人家这个卢老板，但更偏向着村民今后的生活保障、福利待遇、医疗保险、村子文明建设等，全是些益村惠民的好事。自古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大家心里还是不踏实，被人骗了怎么办？然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合法合律，乡政府出面，县政府来人，大家这才真真切切地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去：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天底下竟有这么一个好人想着疙瘩村的老少爷们。
有个县上的领导想据此项目作为他的招商引资之功，卢老板摆摆手：不玩那些虚的。弄得领导灰头土脸，很没面子，打着哈哈离去。卢老板就住在山上的三间普遍的石屋里运筹帷幄，简住简出，屋里陈设也简单，墙壁上悬挂着自己手书的字幅，有点书法气度：利己先利人，达己先达人。他们弄来先进品种，运用先进技术，采取科学管理，大伙只管出工出力，但待遇却是一年比一年好，每个村民都甩开膀子大干起来。一年一年下来，荒山绿了，污水青了，浊天蓝了，人们的腰包鼓了，日子红火了，卢老板坐收了些许利益，但老少爷们得到了更多实惠。没有一个人不从心眼里感激涕零卢老板的，卢老板从谁家的门口过，谁家必拉着卢老板到屋里坐，然后宰羊屠鸭，捞鱼摘果，一定要吃饭。大伙发自内心称卢老板为疙瘩山佛。
不久，外面的人听说了这山上有佛，喜好寻仙访道的人慕名前来观佛，登上疙瘩山，只见果木葱郁，绿草遍地，山花烂漫，明水荡漾，鸡欢羊乐，其乐融融，跑遍青山就是不见佛，就问疙瘩山上一劳作的村民。
村民反问来者：什么是佛？
来者吃吃答：吃斋诵经？超度众生？或是作壁上观的山中佛像？
村民说：非也。我来告诉你，绿化荒山，造福百姓，有益社会，利国利民，想着群众的人才是真正的佛。
来人还是不解：你说的佛究竟在哪里？
村民把厚茧的大手向四周一挥：看！
来人四下环顾，一脸纳罕。
村民自言自语：不远的南山上有一座石佛，它只供游客抚摸观瞻，北山上有佛不见影，他端坐在疙瘩村民的心中世代让人感激怀念。
外人更是听糊涂了，象听禅一样总参悟不透。
村民不再语，笑盈盈地自顾打理起果树来－－－－他心中的佛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这件奇逸之事传出去，有个记者很感兴趣，找到了卢老板刨根问底。卢老板点了一枝烟，说：我也是个农村孩子，父母早逝，兄妹稀少，受了些世人的白眼，在外打工曾被这村里的一个人救了命，恩人早已殁，也没有后人。几十年来创业积累了点资金，上了年纪，守着许多财富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商人以利益为首，但我觉得，互惠互利，利国利民，这才是商人追求利益的最核心价值和最高境界，也只有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才有点意思，我就想到了恩人的村子还落后，我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就这么简单。
记者大为感佩：你很伟大，疙瘩山的老百姓敬你是他们的佛是对的。卢老板说：我不伟大，淳朴的人民是我们的父母，救我的那个村民才是佛。
2009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