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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一)昨天见到了母亲,又是三个多月没见了,久别重逢本有很多话说,然而什么也没说出来。母亲今年年近半百,在县城一家有钱人家做保姆。平时在电话里问起她时,母亲总是说,这活儿不累,那家人待她也好,不用担心。
(一)
昨天见到了母亲,又是三个多月没见了,久别重逢本有很多话说,然而什么也没说出来。
母亲今年年近半百,在县城一家有钱人家做保姆。平时在电话里问起她时,母亲总是说,这活儿不累,那家人待她也好,不用担心。然而,我的心里始终难以释怀。母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爱串门的人,在家待不住,到了谁家总是聊个没完,不到做饭时间很少回家。一个大半辈子习惯活动的人,如今却要憋在孤独的空间内,伺候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
今年年关时,她说的“挺好的生活”被一次偶然的算卦戳穿了真相。正月初六,母亲请邻家的算命先生到我家为我算卦,看看我今年能不能成婚,那位大叔或许是看穿了母亲急切盼望我成家的心理,就对母亲说,我的婚事快了,今年农历三月就能成。听了算命先生的话,母亲心里的一块重重的石头落了地,沟沟壑壑的眼角纹也变成了欣慰的笑。我以为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母亲说再算一卦。算命先生也好奇地问,不用那么急着算什么时候抱孙子吧。母亲笑着说,不是,不是,我想算算今年在外打工顺不顺。算命先生听了后,不慌不忙地把一副八卦牌一字排开,让母亲随意抽了三张。看了卦象,对着一本《生物信息命理学》看了一会儿,对母亲说,“你不喜欢现在干的活儿,不顺意,是吧?”“嗯,是啊,离家太远,心里憋得难受。”听了母亲的回答,我心里暗暗酸痛,原来她一直都在骗我。母亲和这个小山村里大多数人一样,相信世界存在鬼神。今天当着命运之神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算命先生又安慰她说,也别太往心里去,这种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你看这卦上都说着呢,一旦这孩子结婚,你的路也就越来越顺了。母亲不识字,但是认得那个红桃K,又红又花的红桃K点燃了母亲的希望。她连声对算命先生说着感谢之类的话,还要留他在家里吃饭。算命先生推脱不过母亲的虔诚,也就留了下来,母亲几乎把锅里所有的肉都挑给了他。
这次见到母亲时已经是农历四月,算命先生说的三月成婚的事终究成了泡影。
这次相见是在母亲打工的人家。一进门,母亲便要给我倒水,说要拿碗给我倒点热水喝。我说不用,我不渴。主家听到母亲要用碗给我倒水,连忙给我开了一瓶饮料。之后他便抱着那婴儿到里屋了,说是我们母子俩好好说说话。
母亲没有怨我,只是淡淡地说,是不是那女孩嫌弃咱家穷,不答应啊。我说不是。母亲又说,以后别挑太多了,差不多就结婚吧。我连连答应着。当着主家的面,我没有跟母亲谈她当保姆的事,所有的话题都是关于我的生活和工作。那天,主家留我吃饭,我推辞不过,又加上母亲的不舍,最终趁婴儿睡觉的功夫,母亲和主家一起包了饺子。同母亲一起坐在客人的座位上吃饺子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许多事。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渐渐老了,等不及我们长大。

(二)
第一次看见母亲流泪那年,我八岁。
那天中午,姥姥、姥爷和大姨出奇地都到了我家,我和弟弟很兴奋,难得见家里一次来这么多客人。母亲也很高兴,让我和弟弟去门市买一大包我们平时舍不得吃的方便面。等买了东西迈进家门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母亲跪在姥爷面前,哭着说一些道歉的话。
我不知道母亲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要采用这种方式向姥爷道歉。后来的日子里我才知道,原来那时村里谣传母亲跟一个外地来的包工头关系有染。那段时间,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不合,经常吵架,村里人便议论说经常见我母亲跟那个包工头在一起。这种话传到我奶奶口里,自然引发了一场大干戈,奶奶当着众人的面骂我母亲,母亲也口不饶人地一句一句还了回去。母亲说,我没有做非分的事,你们爱信不信,你们非说我偷人了,那我还真就偷人了,怎么着吧?爷爷奶奶的怒气被暴躁的母亲激起了。他们冲着我木讷的父亲说,不能过就离了吧。父亲什么也没说。整个事情经过添油加醋传到我姥姥家里,将一切罪过推给了我母亲。
母亲跪着跟我姥爷说,我没有做那样的事。姥爷伸手朝她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母亲便只是哭,什么话也不再说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法为自己开脱。那时,我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充满了对姥姥和大姨的憎恶,他们在我心里完全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后来,这件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平息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帮我母亲说清,说我母亲跟那个包工头根本什么都谈不上。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一场灾难。
自那以后,母亲对我更加严厉,一犯错便是拳打脚踢,外人拦都拦不住。我不知道母亲是要在痛打里发泄什么,还是这痛打寄托了母亲大多的期望。大概在八岁那年,看着身边的孩子都有玩具我心里特别羡慕,可又不好意思跟家里张口,便趁爷爷奶奶不在家的时候,在他家神龛下面的盒子里偷了两块钱,买了一个“大千世界”。那个小小东西很神奇,透过小孔便可以看到孙悟空、猪八戒等景象。奶奶发现钱丢了,完全没有怀疑是我偷的,以为我个子太小,那个神龛又高。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渴望支撑我爬上柜子,再踮着脚尖伸手拿了两块钱。奶奶只是唠叨了两句,便不再提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长时间没人再提起丢钱的事了,我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时常把那个“大千世界”拿在手里玩。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在母亲的逼问下,我供出了偷钱的行为。母亲气急之下不但摔坏了我的“大千世界”,还痛打了我一顿,一边打一边骂,好像我的行为让她蒙受了巨大的耻辱。
一晃,将近二十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母亲当年打我时的样子,只是全然没有当初的想要报复的念头,内心充满了对这个山村妇人的感恩。有时候,体会到母亲心里的苦,我的心便阵阵酸楚。如果我小时候再争气一点,母亲便不会恨铁不成钢。如果我现在争气一点,母亲便不会在即将进入暮年时还要受苦受累。
“吃饱了吗?再吃点吧。”主家劝我加饭的声音将我从遥远的思绪里拉了回来。“不吃了,吃饱了”,我一边婉拒主家的好意,一边看了看坐在我右边的母亲,她在静静地吃着饭。

(三)
在母亲眼里,我的成功便是成家立业,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其实,有个愿望她不说我也知道,那就是希望我争口气,走出那个闭塞的大山。
母亲让我有多远就走多远,只要我想上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