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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手指纤细,从不留长指甲,十分好看。那双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小脸,给我穿衣服、梳小辫时,都能闻到手心和指缝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那是雅霜或者百雀羚的香味。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水平远不及现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手指纤细,从不留长指甲,十分好看。那双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小脸,给我穿衣服、梳小辫时,都能闻到手心和指缝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那是雅霜或者百雀羚的香味。
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水平远不及现在,扎小辫的红绸是在商店里论尺寸扯回来的,就连穿件毛衣都是奢侈事。外婆总是从废棉纱堆里把棉线一根一根抽出来结好,绕成线团,再十股或八股合并绕成粗线团,妈妈就是用这样的棉线给全家人织棉线衣、棉线裤、棉线背心,还有棉线袜子。竹针在妈妈手里交错飞舞,棉线在十指间回旋缠绕,手里的活就一点一点成型了,我觉得妈妈比裁缝还能干。后来家里有了缝纫机,那可是当时非常高档的家用品了,妈妈也就真的成了家里的土裁缝。她照着裁剪书,给全家人做衬衣、圆领衫、短裤,最高兴的人就是我了,有的确良布做的花裙子,灯笼袖、花边褶,可漂亮了!妈妈还会绣工,她绣花用过的竹绷至今还在我的抽屉里。那时,家里的枕套都是白色的确良布绣上去的图案,有仙鹤、松柏、花鸟,还有专门为我绣的洋娃娃图。妈妈做事很细心,图案是照着画样描上去的,然后再用各种丝线一针一针填色,这是妈妈做得最慢的手工活,妈妈说越细越能生彩,我不懂。
妈妈当过小学民办教师、幼儿园的保育员,最后的一份工作是商店里的售货员。听外婆说,当时妈妈招工进城就是那家单位看中了她写得一手好字,我信,因为家里的老字典里有她的字,有形有体,不象出自女子之手。那时,我最喜欢的事就是中午和外婆去给妈妈送饭。她忙着时,我会把头搁在柜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噼里啪啦拨打着算盘,就象拨动着琴弦。“妈妈,你能教我吗?”,“好啊,你再长大点,我就教你”。我盼望着,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妈妈的大手掌上,盼望着将来和妈妈一样有一双巧手。
不久,妈妈生病住院了,去了省里的肿瘤医院,很远很远,外婆陪着一起去护理。再也没有人给我扎小辫了,长头发剪成了男孩般的短发,爸爸要上班,还要照顾我,他不在家的时候,我成了吃百家饭的孩子,那时我才五岁多。我想妈妈,可爸爸只带我去过两次。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哭着闹着,拉着妈妈的手不愿走。她的手冰凉凉的,满是药味,手背青一块紫一块。可能我太小,不知道什么叫心疼,只知道妈妈的手再没有以前好看了,我哭,她也哭。对面病床的奶奶是走过长征的老红军,那么坚强的老人,抹着泪把柜子里所有吃的东西都塞给爸爸。“可怜的孩子。”我不懂为什么红军奶奶会这么说,只盼着妈妈的病早些好起来,早些回家。
一年多后,妈妈终于回家了,我可高兴了。奇怪的是她再也没有上班了,只是每天都在不停地织毛衣,外婆的、我的、爸爸的,没有她自己的。先是坐在藤椅上织,后来靠在躺椅上织,再后来肚子越来越大,只能躺着,偶尔撑起来坐一坐,那手臂还有双手和整个身子的比例让人看了真难受!
七月的一天,妈妈终于撑到了生命的尽头,那双手完全已经枯萎,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也没有一丝力气。走的时候,那双手却死死拉着外婆的手,很久都没有掰开。懂事后我终于明白:那是不忍舍别自己的白发亲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