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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斑管题诗,悄带泪痕,白衣卿相,此生断魂。他的诗,那些溶于血液里的文字,饱含着独倚篷窗的黯然伤神,浸透着淮南木落的无限萧瑟,演绎着戎马和墟落的历史沧桑,自成一派而不废江河,被后人称为“梅村体”。然而,就
斑管题诗,悄带泪痕,白衣卿相,此生断魂。
他的诗,那些溶于血液里的文字,饱含着独倚篷窗的黯然伤神,浸透着淮南木落的无限萧瑟,演绎着戎马和墟落的历史沧桑,自成一派而不废江河,被后人称为“梅村体”。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满腹诗才的人却需要在临终前自题圆石,自号诗人,仿佛如此,才能清楚地向世人昭示他诗人的身份。而实际上,他也只想做一个头白江湖的闲散诗人。
易代之际,多的是野哭千家,风雨飘摇的景象。毕竟,一将功成,万骨皆枯。但我始终觉得,那万万人的痛苦也抵不过吴梅村的曲江之哀,猿鹤之悲。因为他不似钱谦益,没有“可惜风流品未全的感叹”,不会遭后世文人唾弃,但是他却又自叹“无一刻不离艰难,无一境不尝艰苦”;他不似洪承畴,既得明月想相照又揽清风于怀,不能潇洒地走马上任,但是他却被冠以“一去何能别清明”的悼词;他常深思故国,泪洒中原,却被列入了贰臣传中。所以最后,他只能披上僧衣沉睡于黄土之下,来逃避这个矛盾重重的时代。
还记得我第一次读他的诗,是在看《明朝那些事儿卷七》时,讲到吴三桂背弃明室,引清兵入关,当年明月用极其戏谑的手法引入“妻子岂因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关一怒为红颜”这样的诗句。吴梅村的这两句诗选自《圆圆曲》,这朴实而奇绝的诗句立刻吸引到我了。无疑,吴梅村是一个才子。崇祯年间,他曾制词云:“陆机词赋,早年独步江东。苏轼文章,一朝喧传天下。”如这般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笑谈,我可以窥见他当年金榜题名后又被恩准回乡娶亲继而洞房花烛的无上荣光及年少可为之态。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那一刻,他或许真的会做到白衣卿相,只是不再为“此生断魂”,而应是“万世景仰”。但历史就是这样残酷,因为吴梅村所托身的朝代即将灭亡,烽火蔓延,山河动荡,避无可避。做一个才子容易,但做一个末世才子却很难。对此,你不能去责怪崇祯是亡国之君,不能趣怪魏忠贤乱政祸民,更不能去怪努尔哈赤狼子野心,因为三国归晋,盛唐后分五代十国等,就验证过这样一个定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明王朝,从1368经历成祖靖难,英宗复位,万历朝的“争国本”事件,“红丸”奇案,宁王造反再至崇祯年间,已经够长了。所以,历史需要它的灭亡才能步入正轨;所以吴梅村注定悲苦半生。“唯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当他受清廷之诏,违逆心意,奔赴上任时,他是否也有邓剡一般的情思;“陵始降时,忽忽如狂,自痛负汉”,当他脱下铁崖诗句中的“白衣”,穿上陌生而沉重地另一种朝衣时,他是否也如李陵一般痛定思痛,生不如死。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然而他得苦楚与无奈应是更加动人情思催人泪下的。虽然在我们看来崇祯并没有给他多少倚重和信任(洪承畴倒是享受了这种待遇,却反而叛得更加心安理得),但是他却始终记着圣人的教诲。每回首,便是“昔人一饭犹思报,廿载恩深感二毛”;再思前路,又是“浮生所欠止一死,尘世无由识九还”的悲戚绝望。
我说,他只是一个诗人,一个诗坛上的强者,俗世间的弱者。他本是淮王旧家鸡犬,却不随仙去,反落人间。然而,既然他不能像田横一样豪气干云地引颈自戮,不能像谢枋得一样吟完“大元制世,民物维新,宋氏孤臣,只欠一死”后殉身守节,也不能像史可法一样以“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让后人击节赞叹,他唯一能做的仅是泪洒思陵,心下备受煎熬。那么,这样的他,还能清清白白地做他的诗人吗?
“千人石上坐诗人,一半清朝一半明。寄语娄东吴学士,两朝天子一朝臣”。活着的时候,他便已知一心避世终无用,万死难赎身后名,可他却依然执着地表达他做诗人的愿望,这是一个老人最后的请求。
几百年后,当年的金戈铁马,政坛风云;当年的蔓草铜驼,灌鹤丘墟;当年的斑斑血泪,无可奈何,尽收我们的眼底,然而,我却也只能重复他人对吴的评价—“苦被人呼吴祭酒,自题圆石作诗人”。或许,如江淹所说:“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