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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姐讲的故事。村里的真事。姐派到农村实习了。爸说这是公务员的前期锻炼。是不是锻炼我不管,我只眼巴巴的等她来讲讲农村见闻。于是,我知道了疯子追车的故事。刚进村就有个疯子追我们的车,边追边喊:“儿子,妈在这
姐讲的故事。村里的真事。
姐派到农村实习了。爸说这是公务员的前期锻炼。是不是锻炼我不管,我只眼巴巴的等她来讲讲农村见闻。于是,我知道了疯子追车的故事。
刚进村就有个疯子追我们的车,边追边喊:“儿子,妈在这。”好不容易才甩了她,可把我们吓得够呛。我们一路找到村长家,进门就说了路上的事,村长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我探头往里屋看,却见那个追车的老婆子在那吃饭。我当时心里一个紧张,心想:“这疯子不会是村长大人的妈吧。”旁边坐着的同事刘亮还一个劲的骂着,村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我急忙拉拉他的衣角,那傻子居然还问我拉他做什么。我当时就想赶紧找块布把自己的脸蒙上。姐绘声绘色的讲着,我的思想早已经被自己的心事带到别的地方了。那个地方——任家沟。
我才知道,姐实习的地方是任家沟。我想这是爸暗中安排的吧,也或许这就是天意。关于疯老婆子的事,我比姐知道的多。又想起那年夏天第一次见到那个疯女人,那时候她还不老啊。
那是个很炎热的夏天,空气里充斥着火药味,仿佛爸爸点根烟就会让整个世界爆炸。我就在这种时候看见了她。那么热的天,她穿着翻毛皮的棉鞋,棉裤的里料都在外面。脑袋上一个军用棉帽子,俩片护耳一个耷拉着一个朝天翘,滑稽又可笑。她朝着我跟爸爸飞跑了来,我拉爸爸想躲开,爸却一动不动的。脏兮兮的她紧紧拉着爸的衣角,傻呵呵的不说话只是笑。她转着眼珠看着我,像极了电视视上人贩子的样。我害怕的拉拉爸爸的手,得不到他任何回应。泪眼朦胧的我,抬头想要一个安慰的眼神,看见的是爸的满脸泪痕。爸梗咽着说:“叫奶。”语气里的不容置疑迫使我开口叫了一声。那个疯婆子就发狂的抱着我,一面说着奶的大孙子奶的亲亲,一面不停亲着我的眼睛鼻头、、、、、、
村里流传着疯老婆子的故事。她是外姓人,从别的村嫁过来的。她年轻时长得很美,可在那个年头美不美根本不打紧。她美也只能任村里的女人讥笑,被自家的婆婆打骂。因为她没有幸福的资本——生儿子。
怀这胎之前,她生了六个孩子,六个女娃。她再怀孕,不光婆婆脸上没有丝毫惊喜,连她男人也对此没了盼头。家里没有人帮她做活,也没什么人搭理她,唯一跟她说话的,就是那个偶尔回娘家的小姑子。可说出来的也是对她讥讽。她成日默默地做着家务,也照样下地干活。到了晚上就一个人找个山头坐着,哭着求老天帮她一回。
生产是在正午。家里人一早都下地干活去了,婆婆前脚去地里送饭,她后脚就开始肚子疼。号哭了一阵不见有人来,她心一横就自己扶着躺矮炕上了。孩子很顺利就出来了,婆婆也正巧回来,推门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开始骂起来。那话她怕是要记一辈子的——贱种,空有那么大个屁股,连个男娃都生不出来。婆婆骂完就走了,不多看一眼。她发疯似地抓起生着锈剪子一把剪断了脐带。强撑着把孩子包起来,连头也裹了进去,她就抱着孩子出去了。下午她回来,空着手。家里人谁也没问一句,没问一句。夜里睡下,她男人问她:“孩儿呢?”她说:“送了。”送了,就是在山里挖个坑埋了。
她终于生了个儿子,在她婆婆死了一年之后。这个孩子的到来,一度让她以为自己的生活要好了。可不想孩子没满月,公公和丈夫就被塌方的石头压死了。男娃有了,家没了。村里人开始躲着她。背地里村民都说她是石妖,心肠硬,送了自己的亲女儿,又把自己的丈夫公公也害死了。她一个人带着那么多孩子,没人肯帮帮她。
她的儿子上大学了,在她把六个女儿全都嫁进深山里之后。儿子大学毕业开着车来接她,她想她这回事要幸福了。村里人表面奉承,背后又骂骂咧咧。大家都觉着,像她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啊,她是卖了女儿养儿子啊。
她回来了。进城一年多,又坐着去时坐的小汽车回了村里。这下村里人像是亲人般急着去安慰她。这安慰是真心的。她对不起千人万人,也没人能说她对不起她的儿子。可就是这个她千辛万苦拉扯大的大学生儿子,这个开车接娘进城的孝子,又把她赶回了村里。从此,她见车就追,口里声声喊着儿子。她,疯了。想是村里人可怜她,就让她到村长家吃饭,保个命吧。这老婆子坏事是干过,可她儿子不要亲娘,也太坏太不是人了。
姐讲着故事,村里的版本。开头对了,结果对了,经过却忽略了。
我借口说要去卫生间,出门便哭了。这个经过我知道,这个经过给了我一个家。
那个男孩,从记事起就只有妈妈,姐姐。而妈妈对于他就是全部。当他终于成家立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妈妈进城。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结婚后一年,他们有了个可爱的女儿。他以为这一切就是幸福了。可孩子满月时进了医院,中毒。幸亏发现的早,孩子及时送进医院抢救。小孩的命保住了,不过孩子还太小,将来智力会不会受到影响,无法断定。他无助的蹲在医院的走廊哭着,他母亲过来安慰。开口一句就是,对不起。他怕母亲觉得是她没照顾好孩子自责,强颜欢笑的想安慰母亲。耳朵却听见:“是妈不好,妈心软了,药放少了。都是这小东西,眼睛一眨巴,那可爱劲。都怪妈。”他抓了母亲就走,连夜送回了老家。
后来,事情怎么处理我不知道。他怎么安抚妻子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担心女儿,又收养了个比女孩小一个月的男孩,以便照顾女儿。我只知道我爸爸每年一月十五都会带着我去任家沟看一个疯老婆子,然后给村长一些钱粮。我只知道、、、、、、
我只知道,我永远不会把这些告诉姐姐。因为我知道,在这里只有我,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