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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村边,大槐树下,是俺们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根喜老汉家就在此处。根喜老汉七十六,依老规矩,早该留胡子,带孙子,搬杌子,在堂屋里端坐,当老太爷了。可根喜老汉依是一人孤身,独占三眼窑洞。好在,乡村总有干不完的

村边,大槐树下,是俺们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根喜老汉家就在此处。
根喜老汉七十六,依老规矩,早该留胡子,带孙子,搬杌子,在堂屋里端坐,当老太爷了。可根喜老汉依是一人孤身,独占三眼窑洞。
好在,乡村总有干不完的活,根喜老汉每日把窑里窑外收拾利索,吃罢饭,便到自家菜园,厮弄豆角菠菜韭菜黄瓜倭瓜冬瓜,菜园子,跟三眼窑洞一样,干净利落,井井有条。那些小菜大瓜们很争气,一棵棵水灵灵的,一个个圆滚滚的,在地上勾人的眼。
年岁不饶人,到底是七十多了,地里家里忙活一阵,乏了,老汉便歇息一会,他不回窑里歇,搬一小杌子,坐在地头,静静地望着更远的地方,半天,不动。
得闲,也到大槐树下,听大伙扯闲。
根喜老汉话不多,年轻后生说话,他静静地听着,年老的老汉说话,他也静静地听着,可乐的,笑笑,可气的,皱皱眉。
四月的一天,大槐树下说的是邻村一年轻人下煤窑,冒顶,被砸死了。
老汉插了一句:“下煤窑,鬼门关,那活不是人干的。”
猛顶一开口,后生们很稀奇,问老汉咋说这话,下煤窑,来钱快,死人,毕竟少数。
“我兄弟就是煤窑出事,砸的不成人形了,那个惨啊!”老汉的脸皮抖索几下。
“不过,他还算幸运,还有我这当弟弟的送他。当时想,我死了,还不知道谁送呢。咳咳……”说罢,老汉又向不远的地方眺望,顺着他的目光,可见平展展的麦田,青绿的麦苗在微风里,一漾一荡,象地毯,又象水波,水波中央,露出一个长满打破碗碗花的土堆,小喇叭样的白色打破碗碗花在青绿的麦苗中间,很扎眼。
那土堆下面,埋的是虎子娘。
虎子是根喜老汉的独子。
虎子落地那年,根喜老汉三十二,虎子娘四十二。
人说:老婆儿子热炕头,说来容易得来难。
人说:扁担开花,真开了。
根喜老汉遭殃受罪三十几年,霉运走完,行好运了。虽然老婆真是个老婆,可儿子却真是白胖小子,何况,虎子娘除了拼死给他生儿子,还给他烧热炕头,暖热被窝,做热饭菜,陪他说热心窝子的话!
“那日子,黄连蘸着白糖过。”想起起从前,根喜老汉榆树皮样的脸子裂开了缝,愈发褶褶皱皱。
“可惜了,虎子娘,没有享福的命,咳咳咳”一块说闲话的老汉们惋惜道:“现在,要啥有啥,多好的日子啊。老伙计,你得多活几年。”
“虎子娘,等着我哪,她一个人在下面,怪冷清的……”
“啥话,你舍得下这花花世界,你家虎子、小虎子?”
“有啥舍不得,不就是眼睛一闭吗!”
“也是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老人们转了话把子,说起了年成,“这麦子,再一个多月,就该割了。”
当天晚间,虎子骑个碰碰砰砰叫唤的摩托车到了老屋子。
“爹,搬我屋里住,有个照应。”
“不去。”
“不管老人,别人说我闲话呢。”
“说去。舌头在人家嘴里。”
“一个人,没伴,凄惶呢。”
“不凄惶,有你娘呢。”
“……”
虎子听了根喜老汉的话,眼泪哗哗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