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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不幸之儿女笔记定姻缘父亲与母亲的姻缘竟由一本普通的笔记本促成,至今我依然记得;外婆和奶奶屡屡提及此事,也记得她们当时合不拢嘴的表情。父亲和母亲是在1966年经媒人介绍认识的。在媒人看来,父母的婚姻
1、不幸之儿女笔记定姻缘
父亲与母亲的姻缘竟由一本普通的笔记本促成,至今我依然记得;外婆和奶奶屡屡提及此事,也记得她们当时合不拢嘴的表情。
父亲和母亲是在1966年经媒人介绍认识的。在媒人看来,父母的婚姻实属典型的“门当户对”:刚刚二十岁的年龄,贫苦的家境,同样的辍学理由——“五类分子”的家庭成分(多次跳级的父亲提前从师范学校肄业回家务农,初中毕业成绩优秀的母亲则被取消了读高中的资格)。
母亲第一次踏进父亲家门,看到的是如同自己家里一样一贫如洗的家境:几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除了桌椅床铺,屋内基本上没有什么陈设。令母亲费解的是,父亲的床头放着几本书和一个笔记本。翻开笔记本,母亲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字体挺拔俊秀,有读书随感,有时事评论,还有一些诗文——原来退学以后,父亲一直保持着读书写作的习惯。尤其是父亲一首《无题》让母亲对父亲刮目相看:平生喜读圣贤书,读到神癫人已痴。世态炎凉由尔去,人情冷暖寸心知。改天换地无能力,养性怡情有小诗。乐道安贫人自在,静观云卷与云舒。
令媒人吃惊的是,原本对此次相亲十分反感的母亲,从父亲家回去以后,很快同意了这桩婚事,并在那年的腊八节,与父亲走到了一起。更奇怪的是,母亲不多的嫁妆中,有两本在当时非常时尚的笔记本,面对家人及亲朋好友一致疑惑的目光,父亲与母亲都没有作答,只是相视而笑。

2、笔下乾坤大,夫妻登讲坛
然而,婚后的日子并不如母亲所期望的那样顺顺当当。结婚的第三天,爷爷被拉去游街后,一时气急中风,卧床一个月,于1967年正月十一去世。而两个月后,家里那几间摇摇欲坠的瓦房,又没能顶住梅雨的洗刷而倒塌。到了冬天,我的大姐出生仅三个月就夭折。年轻的父母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这段经历,期间的悲伤、困惑和互勉,成了父亲记本的主题词,而母亲的笔记本里则记满了各种数字:他们结婚、爷爷去世、大姐出生时收到的礼金,盖房时亲戚的借款、相邻帮工的天数等等。
虽然母亲一直看好父亲的未来,但是现实往往让母亲哭笑不得。书卷气十足的父亲,虽然身处农村,对农活却始终一窍不通。这点有父亲的日记为证:1968年8月5日,一贯穿着讲究的父亲穿了件白衬衣,上山去砍柴,忙活了整整一天,却只有小小的“两把”(老家土话:两小束的意思),而为了洗掉衬衣上的污渍,母亲足足用了几个小时,几乎用完一整块肥皂。这事也在日后被母亲当成父亲的“罪行”之一,在我们姐弟三人面前反复“控诉”,父亲对此却振振有词:“你说的,我天生不是种田的料嘛!”“那是的,我前生差你的,么事(即任何事)都指望不上,你天生就是吃文化饭的,受苦受累的体力活就活该我来!”母亲说这话时,脸上却满含笑意。
母亲的断言果然不错,父亲的命运的确因为文化而改变,他先是被村民选举当了民办教师,后来又到镇上工作,最后以公务员的身份退休,真的脱离了土地,走出了农村。只是没想到,她自己后来也被父亲拖着吃上了文化饭。母亲的笔记本里记载了这样一件事:1968年底,村支书找父亲谈话,准备让父亲去小学当民办教师,父亲的态度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母亲也会是一位好老师!母亲也不该一辈子猫在田地里!母亲去不了学校他也不去!此事当时在村里炸开了锅,要知道能够让身为“五类分子”的父亲去教书已属不易,父亲不是得寸进尺,不晓得好歹么?而老来得子的奶奶平生第一次骂父亲昏了头,说当老师一天才挣几个工分?一个种田的都没有,一家几张嘴吃什么?母亲也劝父亲,让他一人去,留下自己挣工分算了。但是倔强的父亲却丝毫不放弃,他要带着母亲跟他一起走出改变命运的第一步。他拿着母亲写的字,画的画,记的帐给村干部看,给校长看,要母亲试讲给他们听,最终,父亲成了学校的语文和音乐老师,母亲则成了学校的数学和美术老师。当父母携手走上三尺讲台时,他们的心情豁然开朗,纵然挣的工分很少,生活很累,但是,毕竟幸福真的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了。父亲的一首《乡村教师》记录了那段热情而充实的生活:“讲台三尺铸灵魂,乐在乡村学苑耕。树德培才倾热血,栽花育朵付痴情。传知不惜身身汗,伏案长燃夜夜灯。蜡炬成灰无怨悔,芬芳桃李慰园丁。”

3、县城记相思合家终团圆
父亲正式走出农村是在1976年。那一年,在镇上写标语的父亲,被一位国家干部看中,到镇上粮管所做统计员。去与不去,对父亲都是艰难的抉择,他的笔记本里记载了他的犹豫:那时候奶奶已年逾古稀,我们姐弟三人都还不到十岁。走出农村,是父母的愿望,而将一家老小里留给体质一向很弱的母亲,父亲又如何放心得下?母亲自然明白父亲的心思,笑着对父亲说:“担心我对你娘不孝,还是担心我虐待你的伢?再说你不出去,我和伢们怎么出得去?”犹犹豫豫之中,父亲走出了家门,走向了一片全新的世界,只是在工作之余,在夜间,父亲会拉拉二胡,写写日记,字里行间满是担心和思念:父亲不知道,留在农村忙忙碌碌的母亲胃病是否复发?母亲上课前,有没有人替她擦黑板,准备好粉笔?(母亲身高刚刚一米五,父亲在学校的时候,每次在母亲上课前,都会替她准备好粉笔,擦干净黑板)。三个孩子有没有惹她生气?她是否不听自己的劝阻,整夜地给一家老小做鞋织布?母亲又遇到多少难事,有没有记在笔记本里等自己回去商量?
1986年,是父母生活中一次重要的分水岭。那一年,我们家里可谓“三喜临门”。父亲加入了党组织,被提拔为县政府一个部门的干部,他的名字还频频出现在多家县级、省级、国家级的专业刊物上,成了县城小有名气的“笔杆子”。母亲则在不惑之年成为一名银行储蓄员。我们举家迁至县城,分居了十年的一家人终于得以团聚。在那一次搬家过程中,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些被父母视为宝贝的笔记本,满满一只木箱子,当我将那些已经发黄的本子清理出来准备丢进垃圾堆时,母亲大叫一声:“不能丢!那是你爸的命根子,也是我的命根子!”说时迟,那时快,母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去,拂去上面的灰尘,整整齐齐地摆进箱子,好奇的我初次读到了父母二十年的艰辛。
而1986年,家里更大的变化是父亲与母亲的角色来了个彻底轮换,母亲成了“工作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