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活着，不愿死去

我想，如果以后我还可以继续活着的话，将会永远记得那个时候。
那是我第一次遭遇传说中的沙尘暴，就在下午的一节体育课上。那天的天气很好，天空亮得明澈见底，那种蓝色是我平时所极其少见的，带给我极强的视觉刺激，白云以最美的姿态组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是纯粹洁白干净的那种，坐落在附近的砖红色馨园公寓，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掩映在小路上一排冒出新鲜嫩绿叶子的树木之下，更显得一种和谐和安静的美好。只是偶尔会有一股股并不稳定的风滑过，带来一些微妙的不安全感。
我们站在篮球场刚刚拖过的干净地面上，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切。我当时就想，这可实在是比我在电脑上所搜索到的那些桌面壁纸好看多了。如果现在就有一台相机就在我手边的话，没准儿拍个照还能拿个奖之类的呢。我把自己想象着站在四周的栏杆上，从最佳的角度来拍摄我所欣赏到的这个最完美的效果。突然，一针风猛烈地吹过，刮来了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沙尘暴。我蹲下来，把头埋进胸口内，用双手抱住脑袋，紧紧闭上了眼睛。它就那样把我深深地裹在其中，让我无法呼吸，无法睁开眼睛，可是，我却可以感觉得到它那凶悍的存在，让我失去了安全感，无法走出那个漩涡。
那是2007年的一个夏天，我正在读大二。河北大学05级中文系，对外汉语学专业。
我曾经试图远离网络，这让我获得另外一种程度上的安全感。其实，只要我善于保护自己，那么，我就可以不断充盈这种东西。
我也曾经努力逃避文字，在我人生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刻。我失去了曾经拥有和通过努力之后又得到的东西。我彻底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我身体哪里都很好，健康得不能再好了。因为我觉得写作也还只是一种逃避，无法从彻底和根本上解决我所有关于生死的所有迷惑。其实，如果公平客观来说，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完全是空空荡荡的一个零。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又最终将要回到哪里去。我不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或者我将会拥有意识懂得。我是在被塑造着然后改变自己，还是按照别人的意愿履行某种程序和职责。
我一直都没有明白这些问题。却逐渐认识到了生死轮回的道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存在。偶然性也好，必然性也罢，总之，事实和前提却是，我已经出生了。那么，我就只有活着。我的出生是不可以被我和别人决定的。谁都不知道会是我。包括我的父母和我自己。那么，我的命运从开始的那一刻，是否就注定了挣脱和抗拒的过程。当我思考这些所谓无聊的丝毫没有意义的问题的同时，我发现我很多时候都并不清楚活着的确切意义和价值。那些虚幻和空洞的解释我无法理解，那些现实和具体的目标又不够精致。那些横亘在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对象，无法给予我足够完整的满足和答案。于是，我得出了这样不够清楚和圆满的想法。
我希望时间能够慢慢停下来，那样我就可以留下来继续想；但是一旦真的选择这样，我却感到某种虚空的害怕和紧张，那种没有来去的无聊徘徊，让我的勉强存在更加矛盾。所以，寻找意义和价值本身也就变成了没有意义和价值的事情。我开始疯狂地想要逃避这一切。我需要一种最快的方式结束。我惧怕靠近死亡的过程之中所充满的具有终极毁灭性质的归宿，那里没有感觉，什么都将没有；但这些复杂的感觉让我却要狠狠地选择忘记。我知道自己的出生曾经给别人带来夹杂幸福感的痛苦，所以我必须在离开的时候苦苦挣扎于那种淋漓尽致的疼。老去和生病是无法挽救的事实，我不接受那样被注定的方式。
还好，还好人类发明了一种让自己不再痛苦的药。他们可以把人们送往没有现实和精神知觉的天地。之后就可以永远没有疼痛和幸福的睡过去。于是，找不到快乐的我，开始努力想念它，那种可以带我走向没有疼痛的离开方式的一种东西。
我记得那天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我感觉自己能够拥有如此勇气的时刻并不多。我不想错过任何机会，哪怕包括做出这样一个在别人眼中荒唐的选择。
五块钱。一百片。这是传统的定义。一般不会有意外。为了研究这种东西，人们曾经付出很多。所以，因为这五块钱，我甚至需要更多。累积，甚至欺骗。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有治疗神经衰弱的药吗。医生。我走进一家店铺，笑着对门口拦住我的青年男子说。我不知道究竟是那种笑容才是我的本质外化，还是那种内心深处隐藏的痛苦绝望脆弱迷茫，才是真正属于我思考和行为的原始动力。
有啊。他帮我拿出一瓶挺起来较小玲珑的药。我摇晃了几下，问他有没有副作用。
没有的。中药都不会有副作用的。他很自信地解释着说。其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心里在想着一些什么。我可能更加需要另外一种恐惧的方式。
哦，我没有表现出很是失望的样子，却似乎不再愿意怀疑他的话语。
那，你们这里有安定吗。我又问他。似乎我像是一个打探非法网吧的记者一样。
你用不着那个的，这个就行了。我感觉他一定对我感到了无限的好奇，不仅仅因为我矛盾的言语行为。
那个西药会有副作用，对吗。我装作很担心地问着。
恩，对，是的。他说。而且，会有很强的依赖性。吃一片不行就得加量，一次不成还得再重来。就跟吸烟一个道理。
吃多少就会有生命危险？我问他。
一百片。
那你就永远睡过去别再指望着醒来了。
真好。呵。我在内心偷偷想着，算是窃喜吗。这不就正是我苦苦寻找的结果吗。
不过一次只给开十片。五毛。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怀疑我拿它们去伤害别人，那么自杀算不算是一种犯罪行为。可是死者本身已经得到了解脱，如果纯粹按照自己的意愿，从仁道主义来解说的话，这不枉为一种更好的选择。
Ok，那就先给我拿五片那个吧。当我从他手中第一次接过那包装有微小颗粒的袋子的时候，手指一直却都在冰凉地颤抖着。呵。一个选择逃避的人，如果真的做出最后的选择，又将会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证明了他已经在之前的某个时刻，对于生死和轮回有了更加清晰透彻的认识，虽然在于别人这只是冲动和不负责任的，人们已经无法得知那种状态中所环绕的境界了。
可惜的是，因为很多，我最终都没有凑够五块钱。或者说，我突然又想到，既然我连死亡都已经不再惧怕，那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