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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夜,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魂不守舍光怪陆离,像浓妆艳抹自甘风尘的女子。这是城里人说的,村里人乍一进城,会被夜的缤纷和绚丽迷醉,等到有一天回了家,坐在夜里,坐在父亲曾经坐过的树墩子上,点根烟,泡壶茶,心,在腔
夜,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魂不守舍光怪陆离,像浓妆艳抹自甘风尘的女子。这是城里人说的,村里人乍一进城,会被夜的缤纷和绚丽迷醉,等到有一天回了家,坐在夜里,坐在父亲曾经坐过的树墩子上,点根烟,泡壶茶,心,在腔子里踏踏实实的跳动,夜,实实在在,黑咕隆咚。你恍然大悟:家里的夜和外头的夜是不一样的。就像自家的月亮和别人的月亮不同一样。
真正的夜是质地最好的绸缎,乌黑,柔软,触手水样的温柔。将自己裹挟在厚厚软软的夜里,你可以是一只胖胖的懒虫,一只贪睡的倦鸟,一株不惦记开花结果的野豌豆。不要灯光,月在树梢,星在天上。非要不可的话,就一豆昏黄就好。光,是一柄华丽的剑,媚笑着将夜划破,淌出五颜六色的血液来,伤口鲜艳而麻醉不知道疼,流动扑朔迷乱的兴奋和躁动,它灯红酒绿顾盼生姿,它啼笑皆非恍若烟花。久了,夜会疲惫,会渴望闭上眼睛饱饱的睡个安稳觉。
苗坐在湖边,和我说这些话。
苗只有二十五岁,按说正是爱热闹的年纪。
她说坐在柳下,听风在耳边,听蛙声嘹亮,满世界似乎都是蛙的.叶的清香清晰的抚弄鼻翼,晌午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浮动土的清新。西天黛蓝,山峦浓黑逶迤的轮廓线上,(谁能画出如此完美的线条呢)是太阳最后一抹将尽的余晖,还是上玄月或那颗硕大的星星,将几亿光年前清冽幽蓝的光毫无保留的倾撒于此时此刻。月儿最好,宛如娥眉,似一枚金黄透亮的柳叶,纤巧而完美的荡在天边。比作小船也未尝不可,只是太过精致玲珑,恐怕坐不得渔翁渔婆,容一拇指大的小仙子、一朵碎碎的地丁花就够了。这一切,人都说好。
苗还说,夜就该是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夜就该这样安静渗凉,有露珠在明天早晨的草尖跳跃。我也是。
爱上福地湖的夜,最初是因为静。路灯坏到只剩一柱,一年大多时间里,大楼只有几框昏黄的窗,人也少,若不熟知,或以为千徊百转,遇到幽闭深壑的山民。这样的夜很干净,风的味道,树的味道,湖水的味道。没有夜半孜然的浓香,没有机动车刮心的聒噪,也没有密集的城市楼宇和逼窄的鸽子笼窒息焦虑失眠。
若无烦心事,在这里享清净寂寞是最好的。寂寞,不正是当代人苦苦寻觅的心灵慰藉吗?
后来爱上夜,是知道,坐在夜里,有湖水脉脉拍岸,鸟雀在竹林里叽咕闲话,蝴蝶蜜蜂瓢虫和蜘蛛不知躲在哪里,缄默的山峦肃立在对面不知有多少年。你不用刻意记录它四季更迭的秀丽和沧桑,在夜里,与这些伟大的群体对坐,没有谁来打扰。山峦无言,我不说话,也无话可说,我们互不侵扰,我庄严的将它为友,这样夜夜安坐,在共同的夜里,在共同的时间长河里,滋味隽永悠长。我以为我足够幸运了。它面对过多少芸芸浮生、面对多少如我这样乏味无聊的人?
西岸有几孔废弃的窑洞,起先我总疑它隔了湖追着瞪我,黑夜里,它一定闭了眼,我不再担忧元神被那黑洞吸进去。如今,我看到那窑口玉蝶似的洋槐花,金黄的虞美人,它弯了眼角在笑,我也回它一笑吧。如果窑洞里有遗存的古旧魂魄,我想它一定有故事,寻常人的寻常事。
我是坐在屋里听风的。冬天坝上的风最暴烈。冰嘭嘭作响,仿佛皮鞭抽打,风在坝上呼啸着尖利的口哨,像群剑在飞。你会以为窗外是战马嘶鸣的古战场,将士们在浴血鏖战。我每每心疼夜被那无情剑射穿,谁能补夜的伤。早上枯枝败叶狼藉一地,拢全了点燃,青烟袅袅,像稀释了、浅淡了的夜。但夜的黑,风吹不走,浓到极致的黑,被风疯狂撕扯,迅疾流动,却冲不淡,打不散,稀释不了,流走的是黑色,涌来的还是黑色。有时,风把云彩吹走,晾了满天星星在天上打着寒颤,夜不那么深浓了,仿佛结了冰,变薄变轻了似的。
在这样的夜里呆久了,人就不爱热闹,离群索居,禹禹独行,会生无由悔悟,会迷惘自己所从事的世俗活动究竟有什么意义。我呆的不算久,如今唯一不倦的是种树种花种草,呵护每一只活泼健康的生命。
昨夜听到猫叫,在我寝室的对面,似又不似,早上见妇人抱婴儿出门,不由得讪笑,掏掏自己发痒的耳朵。
鹅夜里没吵,有五六天时间,大概就对这个新家习惯了,接着会下蛋,孵小鹅,蛋生鹅,鹅生蛋,蛋又生鹅,鹅又生蛋,绵延不断,生生不息。肯定会。老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