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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拿了结婚照片,我和老公吃力的在路上蹒跚,之前我们就有一个超重的行李箱,一个挎包,又才买了双结婚专用的高跟鞋,再加上硕大笨重的相框相册,实在使我们感到力不从心,眼看阴云密布,雨滴淋漓,几个三轮车过来招呼
拿了结婚照片,我和老公吃力的在路上蹒跚,之前我们就有一个超重的行李箱,一个挎包,又才买了双结婚专用的高跟鞋,再加上硕大笨重的相框相册,实在使我们感到力不从心,眼看阴云密布,雨滴淋漓,几个三轮车过来招呼生意,老公都没给予理睬,对此我是比较理解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样主动热情的招览往往是为了多宰你几刀。我们宁愿再多拖几步,到步行街以外找正规的出租车。
只有一辆车始终不气馁,一直在追着我们执意要做我们的生意,是一个肤色糙黑,腰背圆阔的女人,浓密乌黑的头发胡乱的趴在后脖梗上,毫无特色的大圆脸,眼神咄咄逼人,穿着最最寻常的衣裤,挽着裤脚,操着浓重的方言对老公进行说服:“要下雨了,距离出租站点还一段呢!坐我的车一样的!免得淋湿这么宝贵的东西,要是就为省这几十块钱,把贵重的东西淋坏了,多后悔!打我的车走吧,绝对不亏!”
老公说:“我们要去大伦(镇),远着呢!”
“大伦啊,我的好多亲戚都在那儿,那你更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的,要不以后撞见了多难为情啊,走吧走吧,上车上车!”她还傻呼呼的哈哈大笑,俨然已是熟人,伸手就接老公的箱子。老公一缩手,没让她得手,我们加快脚步往前走。
“你到底怕什么呢?不得事哎(方言,没事的意思),我会骗你什么呢?你们两个人,我是一个人嘛!”她两步拦在我们的前面,急了:“我不会乱要的嘛,一定是最便宜的,给你送到家门口!包你满意行了吧?”
雨点明显大了,老公终于松了口:“到大伦中学多少钱?”
“到大伦中学哎,”她匆忙中看了我一眼:“怎么也得四十!”
“多少,我们打出租跑表才不过四十,不如坐正规出租车了!”我立刻就喊了出来。
“美女哎,美女哎,”她急忙给我陪笑,大大的手臂张开,像要拦住我的样子:“现在真的都是这个价,生意不好做啊!不信你问问,我真的没有多要,更没有瞎要!”
“我们的这些东西,”老公一副被她打败了样子,指指我们的东西,又指指她的电动三轮车:“你放不下,东西太多,你的车太小。”
“没事,交给我,交给我,你们上车!”她立即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语气斩钉截铁:“你们上车,上车!交给我你只管放心!”
说着她已经夺过老公手里的相框,俐落的顺着放进她那火柴盒大小的三轮车,我瞪了老公一眼,十分介意他讲话留余地给这种人,见竿就爬,她怎么不去抢?这是做生意吗,强盗一样!
“这个大箱子你能怎么办,我们还有这么多东西和两个大活人呢?你不行的,别耽误工夫!
“把它绑在上面。”她指着车棚顶的架子。
“我这里是上万块的东西,不行!把我们的东西拿下。”我立刻反对。
“美女哎,你们上车,我来安排好不好?交给我,你放心。”她又拍了拍胸脯。
雨骤然变大,老公急忙拉我上车,我气极败坏地甩开他的手,瞪着眼看着那个女人俐落地拎起我的行李箱一下子塞进车里,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缝隙,我的双腿被迫紧缩在一边,满肚子气。
那女人倒是笑嘻嘻的上车来,边开车边讨好的说:“美女是北方人啊,你们北方人讲话就是好听,不像我们讲话这么土。”
“你做生意才厉害,准能赚大钱!”我半是饥讽半是嘲弄的回答她。
“现在生意难做啊,上有老下有小,物价又高,一天不进,一天没的用!”返光镜里,她的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专注的盯着前方,毫无特色的圆脸没有表情,全不理会我的语气。末了,她又说:“你回家要坐很久的车吧?”
“是的,从镇江走是最快的,也要二十八个小时。”老公可能怕我再说出口气不佳的话来,便代我做答:“路费就要三四百。”
“是哎,路费太贵。”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小小的车头如坠入五里雾中,只听见雨打玻璃啪啪的响,她一直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的说:“我老公在甘肃啊,我想领两个孩子去看他,车票都买好了,一千两百多块,可是买了票又想,去了的话,这边的生意要撂下,我老公还得给我们找吃的住的用的,还有回来的路费,损失就差不多有一万左右了,左思右想,想了又想,还是把票退了,蚀了八十多块钱,给我心疼的不得了,得多跑两趟活才能再赚回来。”
“你老公怎么去那么远?”老公开始和她攀谈。
“他在工程上,到处的跑,辛苦的很,一年也就十万八万的。”
“那不错啊,算是高收入了。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我们两个孩子,吃的用的全是高档货,读的全是私立学校,我们还供着一套六十万的房,装修,物业,日常花费,我多跑一趟,家里的负担就轻一点不是!”
雨小了一点,天也渐渐黑下来,我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六点,才长出水稻的田野里弥漫上一层薄薄的炊烟,散落的人家悠然卧在这恍惚之中,我好像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学校和家之间早出晚归的求学岁月。
“这么晚你还没有回家,谁帮你照顾孩子?”
“我把他们锁在家里了,有吃的,大的十四了,能照顾一下弟弟。”她仍旧头也不回,只盯着前面的路,返光镜里看得清她额头上现出车辙一样的皱纹。
“有一个十四的就不必锁了吧,应该不会有事的。”
“锁惯了,都是从小锁到大,不锁反而不习惯,每回出门拉活,都会要求我锁门。”
我们不再说话。
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雨还是不大不小的下着,我伸开已经挤得麻木的腿,飞快的冲进房间,她则和老公一起把我们的东西搬下来,搓着手对我笑,露出满口白牙:“不好意思喔,车太小。”
我把钱给她,她陪着一脸憨笑收下,然后低低的问:“我得给车充一下电,不然回不去了。”
婆婆很爽快的答应,招呼她坐下,慢慢等。
我则把东西一样样的搬进新房进行布置,没有时间再听她聊,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楼下一阵马达发动,跑到窗前已什么都看不到,只见夜色凄迷,雨打窗棂。
吃晚饭时,我还是忍不住对婆婆提起了她,说她的刚强,她的手段,也说她的不容易。
“她要了多少?”婆婆倒波澜不兴,缓缓的挑出一根鱼剌。
“四十。”老公回答。
“也还好,不是很贵,也就多要了十块钱,多走了四十分钟。”婆婆挑了下眉头,继续吃饭。
一阵沉寂,老公突然说:“你说,那锁着长大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