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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许多时候,我觉得杜泽文就是瞎子阿炳的化身。经常在深夜,我们租住的这个村子已是人车俱稀时,杜泽文总会在那时狠狠地猛弹一下吉他,然后背好音响,抱着吉他静默地走回村里,那两年,村子里的路灯见证了他一天又一天
许多时候,我觉得杜泽文就是瞎子阿炳的化身。
经常在深夜,我们租住的这个村子已是人车俱稀时,杜泽文总会在那时狠狠地猛弹一下吉他,然后背好音响,抱着吉他静默地走回村里,那两年,村子里的路灯见证了他一天又一天晚归的背影。
杜泽文是在08年的奥运会之后来北京的,刚来北京时,杜泽文先是在北三环那儿的一个印刷厂找了一份工作,但租房子却花费了好长时间,直到第三个月才在我们这个北五环以北的村子里住了下来,并和我住在了一个院子里。我们这个院子只有三个房客,我、杜泽文、还有一个安徽阿姨,安徽阿姨就在村子里卖水煮花生。平时我们见面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但彼此之间都很客气,见面时都能和善一笑,有时还加两个字——你好,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偶尔闲下来时,杜泽文总喜欢和我聊天,可能是因为我比他早来北京几年吧,再加上我的工作是一个杂志社的编辑,他总喜欢问我这问我那的,好象我无所不知似的。我也喜欢听他说话,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磁性,有点象演员魏子的声音。
杜泽文刚来北京的第一个春节就没有回家,我们多少觉得有点不妥,但也没好意思深问他。春节过后,来了一个叫温小花的女孩和他住在一起,随后,我和安徽阿姨也先后回到了北京,房东见我们三家房客都到齐了,就请我们吃了个年饭,吃饭时,房东说,什么什么涨价了,啥啥也涨价了,顿时,我们都知道,房租也该涨了。那天,杜泽文喝多了点,是温小花扶着回去的,但他回去没多久却来我这儿串门了。
我给了他一支烟,他谢绝了,但整个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显得很兴奋。他说:“姬哥,你是文人,应该喜欢喝茶吧?烟我就免了,有好茶奉献一点。”
我说:“特好的茶我也喝不起,咱这号人也没个人送啊,平时就喝这‘铁观音’了,来点?”
“来点。”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邀他坐下,泡了两杯茶,他可能是不善言谈,望了我一眼之后就乐,还乐得有点尴尬。我说:“傻乐啥呢?还在正月里,年还没过完,大过年的唠唠嗑挺好的。”
“嗯。是、是是、唠唠挺好的。”
“你是四川哪里人?”
“江油的。”
“08年的汶川地震,你们那——?”
“也是灾区。”
“你家……那个……没什么吧?”
“我们家不在震中位置,房子,人畜都没受灾。”
“噢——大幸啊。”
“幸个屁。”我的话刚说完,他便爆粗口了:“他妈的,还不如震死了算呢。”
“大过年的怎么这么说话呢?喝多了吧?”
“唉——一言难尽啊。我们家虽然没有遭受地震的灾害,但我个人却被地震害苦了,要不然我也许根本就不会来北京了。”
“哦——为啥?讲讲看呢?”
顿了顿,他猛地喝了一口茶,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向我娓娓道来。
2008年的汶川地震之后,四川灾区在全国人民的帮助下迅速进入了重建实施阶段,灾区的重建是应该的,我们无可否认,也衷心感谢全国各界对我们的帮助与支持,然而,在实施灾后重建工作时,我们县要求我们几个毗邻灾区的乡镇也拆迁重建,其理由是要把全国人民的爱心落实到实处。拆迁就拆迁呗,我们也同意了,但就在拆迁的过程中却爆发了许多的问题与矛盾。
我家邻居的房子是1987年盖的,我家的房子是2004年建的,然而,在补偿拆迁款时我家的房子每个平方却比他家少了七十块钱。为什么?为啥呢?就因为我们乡的副乡长是他家姨夫。你说我能服吗?虽然我爸妈都说算了,我们家也没个亲戚是干部,吵了也没用,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在乡拆迁办来拆房子那天,我站在挖土机前死活不走,不让他们拆。后来就有两个乡派出所的人来拉我,我死命地抱着我家大门就是不松手,他们便狠狠地踢我的胳膊踩我的手,我一忍疼松了手,他们就把我往一边拖让挖土机来拆房子,我一时急了,弯腰拿起一块砖头向其中的一个砸去……
说到这里,杜泽文的眼睛变得朦胧了。他轻轻捏了捏两眼之间的鼻根,又喝了一口茶才接着说:“那一砖头砸下去之后,我的脑海里是一片混乱,啥也不知道了。等我清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了拘留所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也一起疼痛起来。在那一刻,我哭了,我真的哭了。姬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我望着他那渴望的眼神,茫然地说:“制度。”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命运。正如我们村子里的人骂我的一样:傻B,屌本事没有一个还和派出所人斗呢。十天的刑事拘留期满后,我回到家,但家已没有了,我爸我妈是坐在那堆废瓦砾上等我的。我怯怯地叫了一声爸,我爸瞅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猛然象疯子一样冲到我面前,仿佛是用足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狠狠地抽了我一个耳光。我妈几乎是在那同一时间冲到我身边,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放声大哭,我蹲下身一把抱住了我妈,我爸也蹲下了,我们一家三口人抱在一起哭了……”
讲到这里,杜泽文已是哽咽难语了,我没有劝止他,因为我的鼻子也酸酸地了。我强迫性地为他点了一支烟,他吸了一口,却被烟呛得连连咳嗽,眼泪也随之一涌而出。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咳嗽着说:“然后……一个月后………我来到了北京。”
我连连点头,心中却在感叹:人啊——
“你爸妈应该还年轻吧?”我问。
“哪啊?都六十多了。我上面还有三个姐姐,我们那就这样,虽然贫穷,但还是要生小孩,每家还一定要生个男孩,我们那儿一家有三四个孩子的是正常现象。”
“今后有什么打算?”我看他平静下来了,便问:“你有什么一技之长吗?”
“先在印刷厂混着呗。我女朋友也从老家过来了,我们要生活要开支啊,一边干一边找好的工作吧。至于一技之长,没有。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在县城的一个小企业混了两年,啥也没学到。哦,我唱歌还行,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一技之长?”
“唱歌?你会唱啥歌?”
“流行的呗,流行啥歌我就唱啥歌。”
“你怎么知道你唱歌还可以的?”
“我和朋友K歌的时候他们都说我唱得好啊。”
“哦,你唱首歌给我听听。如果唱得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