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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我小的时候,有三个知青姐姐,从杭州下放来的。她们一来,就和我姐好上了。我姐和她们站在一起,城乡差距挺大的。她们虽肥瘦不一,却一律的粉白,漂亮,透着一股雅气;我姐也漂亮,却不白,不雅。她们还未进村,乡野
我小的时候,有三个知青姐姐,从杭州下放来的。她们一来,就和我姐好上了。我姐和她们站在一起,城乡差距挺大的。她们虽肥瘦不一,却一律的粉白,漂亮,透着一股雅气;我姐也漂亮,却不白,不雅。她们还未进村,乡野村夫们便看得走不动路了,成了一只只呆鹅。僻静的乡野,从此活泛了许多。
知青小屋坐落在三亩鼻涕家的对面,左边住着佳佳、美珍、云芳,右边住着三五个男知青。如今,我再也想不起男知青的姓名了。回忆,犹如在打捞一个烟飞的梦。而对于佳佳、美珍、云芳,记忆却是如此的真切,仿佛就在昨天。
知青们向贫下中农学习,是从改变城里人的生活习惯开始的。
我们乡下人吃饭,爱端着饭碗,挟上菜,托钵僧似地四处云游。在村头巷未,三五成群,一起聊着吃着。家里的饭桌基本不用,成了一种摆设。知青们要溶入本土,也捧着饭碗云游村巷,第一站是知青屋对面,三亩鼻涕的家门口。一个道地,一口老井,一棵老槐,这里是我们村的集会地。
三亩鼻涕的娘靠墙坐在一张矮凳上,捧着大海碗鲸吞,怀里的奶头上还吊着三亩鼻涕的弟弟。知青们围上去与她搭讪,她热情招呼他们去堂屋饭桌上挟菜。三亩鼻涕拖着两条黄龙,揣着饭碗来与知青凑热闹。知青们见那两串黄龙探头探脑进了他的饭碗,喉咙不由发紧,发痒。三亩鼻涕的娘还算是个知趣的女人,赶紧招她儿子到面前,但一时又腾不出手来。于是张嘴对住他的鼻孔猛吸一口,扭头对着墙跟“呸”地一声,三亩鼻涕的两条黄龙立即转移到了墙脚上,蚯蚓一般,向下蠕动着。知青们向贫下中农学习的美好愿望,倾刻间烟飞灰灭。他们的胃翻腾起来,喉咙在咕咕叫着,护住嘴巴扭头逃窜。三亩鼻涕看着知青的怪模样,禁不住嘿嘿傻笑。他鼻下的两道白印见了天日,更显惨白。他在傻笑的同时,还忘不了用衣袖擦擦他的两条白印。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了。每次他娘用嘴给他打扫完后,他总得用袖子再整顿一下,以此表示他的局部地区暂时清爽了。
我们村只有三亩鼻涕的娘,才用这种独具创意的方式,打扫孩子的卫生。她是从山里嫁出来的,我们村很多女人说过她,她却很奇怪。她说,我们那里都这样给孩子擦鼻涕的,自家的孩子不脏。可怜佳佳她们,蹭在知青小屋的门口,不断“哗哗”倾诉,胆汁快要吐出来了。
知青们不再捧着饭碗出来。美珍和云芳一个星期后能吃下饭了,唯独佳佳,胃翻腾得很凶,像个孕妇。她很在乎卫生的,她是医生的女儿。而美珍和云芳是工人的女儿,差异在这里就有了微妙的体现。这以后,佳佳见不得这对母子。一见,胃便会难受,她甚至害怕经过三亩鼻涕的家门口。
终日的劳作和饥饿,佳佳的粉脸儿日渐消瘦,木根娘好心疼。她问佳佳愿不愿意住到她家去,她会给佳佳送吃送喝,缝补浆洗。佳佳粉脸儿忽地红了。她那个第三生产队,队长就是木根的爹。田间地头,木根总爱往佳佳身边粘乎,还处处关照她。爱粘乎佳佳的,不光木根一人,但佳佳对谁都很害怕,能躲开的,她尽量躲开去。我姐很不明白,有人粘乎我姐,我姐就很开心。我姐问过她,她又不愿对我姐说。要是木根来粘乎我姐,我姐定会飘得不行!
木根长得白净俊秀,又特别卫生。一天劳作下来,人家的身上鬼一样地脏了,他身上却不沾一点泥腥。六月的毒日烤在他身上不起一点反应,他仍然是那么白白净净,清清爽爽。从田畈回来,人家一身臭汗,全身泥,他倒像出客归来。知青惊奇:这小子不偷懒,不耍滑,干活又是把好手,竟然水不沾一滴,泥不粘一粒。村人说,他是个“白炭”,六月的毒日对他一点没办法。他只是投错了胎,本该是城里人。云芳说:我们才投错了胎呢!佳佳却低头撸草,什么也不说。
木根娘这一问,无意间点拔了佳佳:农民在田间劳作,有家人送吃送喝。他们知青还得拖着沉重的双腿回知青小屋烧火做饭,吃完,又要急忙赶到田里去劳作,太累太烦。据我姐说,木根娘的提议,佳佳起初是动了心的,这样既躲开了三亩鼻涕和他娘这两个恶心鬼,又解决了烧火做饭等诸多烦事。但想到木根,她就怕了。我姐说她也不知道佳佳为什么怕。
收过早稻后,佳佳频繁地进出我家。每次来都会带点城里的糖果什么的。那时,我还只有十多岁,嘴里吧唧着糖果,屁颠屁颠地跟在佳佳姐姐的屁股后。有时我还会叫她看看我的鼻孔,她就夸我是个干净孩子。我爷我爹我娘,她也叫爷爹娘。我爷说,这小囡子的嘴像城里的水果糖一样甜。后来,很自然地,佳佳就住进了我家,而且还住了个单间。知青小屋里的锅碗瓢钵也统统搬了过来,她俨然成了我家的一员。东山头的广播响过之后,三队送中饭的人,就在我家窗口探进半个脑袋叫:送饭了。我妈手忙脚乱一阵,佳佳就可以很安逸地坐在田间的树荫下享受了。美珍、云芳,还有其他男知青羡慕死了,也爷爷爹娘地四处叫,搞得贫下中农骨头也轻了许多斤。随后,他们也相继一个个住进了农家,跟佳佳一样,做了快乐的知青。
自从佳佳住进我家,木根娘遇到我娘时,脸上总有些面尬尬。她是个心气蛮高的女人,又是队长老婆。我娘对她说,佳佳是冲着我家女孩多,男孩还小这点来的。要是你家木根像我家阿一那岁数,佳佳巴不得要来亲近你这个队长老婆的哟!木根娘脸上有了些笑容,说:这城里丫头鬼精鬼精的。木根娘脸上平静之后,隔三差五会送篮青菜或南瓜过来。我娘老是觉得过意不去。木根娘便说你家多了张吃口,总不能叫你揭不锅吧?我爷说,你这娘们倒会疼媳妇。木根娘脸上笑成了一锅开水,好像她真的娶了个城里媳妇。自然的,木根白炭有事无事也常往我家跑,我爷说:木根白炭真不是个农民儿子,胆还真大!我觉的爷说的太对了,虽然我还只有十多岁,但我已会看人了。比如西狗、阿洋他们,只会趴着门缝偷看,要是佳佳她们正眼看他们一下,马上脸红了。他们只能眼里看看,心里想想,有的连心里都不敢想。
佳佳狐狸一样和木根白炭周旋。他抢活干,她不拒绝,任他做。有时心血来潮,还差遣他帮我妈挑水、劈柴。做完了,她就冲他妩媚一笑。夸一句:真会做!这时的木根白炭,就像上了云端一样。要是他稍有亲昵点的举动,她便鱼一样地游开了。我爷私下里说,木根白炭只有眼里过,不会肚里过的。
冬天,我们乡下人取暖,用火熜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