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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离开“逍遥村”,李下走在乡间路上。月色阑珊,红日未明,时间刚好是东北最冷的凌晨。前方不远有个客运站,乘车半小时就能赶回县里。已经看见客运站了,这时他又回头去望身后那个人。那个人身穿棉大衣,袖着手还戴了
离开“逍遥村”,李下走在乡间路上。
月色阑珊,红日未明,时间刚好是东北最冷的凌晨。
前方不远有个客运站,乘车半小时就能赶回县里。已经看见客运站了,这时他又回头去望身后那个人。
那个人身穿棉大衣,袖着手还戴了顶棉帽子,从“逍遥村”开始,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李下。
起先李下以为是巧合,渐渐发现不对:他每次回头,对方也立马会站住,要么左顾右盼,要么哈下腰,把好好的鞋带解开重新系上一遍。
跟踪?
这个发现让李下感到头疼。
李下其实一直在头疼——昨夜喝的太多了,以致他连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可能不头疼。
“我干了吗?”路上他问自己。
“没干。”有时自己这么回答。
“干了……?过程没记住。”有时自己又这么回答。
那个妓女他倒还有印象:发胖,脸蛋红扑扑的——看不出是腮红还是高原红。
他进了客运站,买了票,然后坐在长椅上。
跟踪者也尾随而至,也假装去买票,李下一扭头他就凑了过来,保持大约五个人的间隔坐在长椅的另一侧。
太阳出来了,冷清的客运站开始拥挤。
在这里等车的多半是进县城练摊的村民,他们提着筐,背着篓,筐篓里大多是自家的土特产:生姜、蘑菇、旱烟叶、猪耳朵和猪血肠。为了好卖,生姜是用硫磺熏黄的,蘑菇和旱烟叶喷洒了剧毒敌敌畏,猪耳朵在福尔马林里浸泡过,猪血肠也不是百分百的猪血,一半以上是鸡血、鸭血、骡子血。
李下是县里的处长,这些他全知道。
但他顾不得这些。眼下,他关心的是跟踪者。
他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立刻咳嗽起来,恶心得直想吐。他只好把烟丢在地上。
“干脆过去问他:为什么跟踪我?”
转念一想,万万不能:此时此地要克制,再克制。
手机恰在此时响了。李下挤过了人群,绕到检票口西侧的一个墙角。
“李处?我。”
“李桃桃?你没死!”
“……怎么了,昨晚不爽?”
“……后来你去哪了?”
“县里啊……总不能什么事都陪着您,对吧?”
“眼下有人跟踪我。”
“跟踪?……警察?”
“不知道。”
“‘逍遥村’的人?”
“不知道。”
“仇人?”
“不知道!”
最后这句,李下的声音很大,左近有人在看他。他也回看了一眼。这时他发现,跟踪者离开了长椅,朝他这边蹭了过来。
“我该怎么办?”
“不然……报警吧。”
“放屁!跟警察说我去过‘逍遥村’?”
“‘逍遥村’的账都结清了?我说的是‘那笔账’。”
“我出来时他们没拦着我。”
“那就是结清了。”
“别废话,快说我该怎么办?”
“……报警吧,万一真是仇人……”
李下没再往下听,他把手机关掉了。
他是县里的处长,此时此地,他宁可挨上仇人一刀也不愿去招惹警察。
检票口那边响起了铃声,等车的人开始涌向检票口。
李下挤进了人群,同时回头去看跟踪者。李下知道跟踪者没买票,他会在检票口的铁栅栏跟前被拦住的。
人群拥着李下往前走。还差几步就到检票口了,这时有人扯住了他。
正是跟踪者。
“肝癌害怕油。”
跟踪者说,同时对着李下摊开了一只手掌。
“你说什么?”
“肝癌害怕油。”
“你是谁啊?”
“肝癌害怕油。”
近距离面对跟踪者后,单凭对方呆滞的眼神就能判断:这是个智力残疾人。简单说,是个傻子。
可这又是个相当聪明的傻子,否则不会把跟踪术发挥到六十分以上。还有他这句“肝癌害怕油”,听上去也颇费解。
李下被纠缠住了。身后的人开始不耐烦,李下好像抛到岸上的一条鱼,很快被挤出了长队。
“肝癌害怕油。”
傻子还是这句话,同时朝向李下摊开一只手掌。
在这个寒冷冬天的下午,李桃桃从当地派出所接出了李下。然后他们乘坐处里的办公车回到了县城。
不久,李下参加了县里扫黄办组织的巡回报告团,在本县,本市和本省巡回演讲。
“一个干部,千万要洁身自好,不能涉黄。”
演讲中他说。
“别以为干了也没事,我告诉你:不。”
演讲中他又说。
“就连一个傻子都知道,从‘逍遥村’出来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没好人。”
演讲中他还说。
“他靠跟踪这些人已经赚了不少钱。手法很简单:CanIhelpyou……然后冲着你一伸手……”
后记:
有的东西,写起来费事,看起来没劲。
这篇就是。
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肝癌害怕油”这五个字。
这篇小说只这五个字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