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聆风泪倾城

一
若是说千花城最富丽堂皇的建筑，不是富豪金老板的豪宅，也不是程员外的府邸，而是千花城最大的戏楼——西风楼。
这座戏楼建在千花城中心。西风楼以青石铺地，紫檀为匾，屏风椅子亦不在话下。从外面看去，更是气派。整座楼的花费加起来，都能堆成一座白花花的银子山。楼主也是个有钱的主，开戏楼不为赚钱，反倒亏了老本——楼主道，不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官僚富商，都能进来听戏。而且免费提供茶水，想给多少钱或者你不给钱都可以。因此，戏楼开张没多久，甚至有京城的人千里迢迢地赶来，却只是专门为了听一场戏。
“啪”地一声，一个臭鸡蛋砸向大大的紫檀匾，刚好砸到了那个金光闪闪的“西”字。一位手中提着一筐子臭鸡蛋臭西红柿的妇女手叉着腰，指着楼里，一副母老虎的样子骂道：“狐狸精！勾引我家相公！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这对另外几个妇女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开头。话音刚落，立刻就是一堆咄咄逼人的骂声。骂完还不解气，各种东西往牌匾上招呼。
而此时，刚好走来两个人，都是一袭青衣，腰间佩着长剑。一个是气质非凡的男子，另一个，则是看起来刚刚及笄的女子，才到他胸前那么高。一头乌发盘起，饰以木簪。
段瑶拉了拉师兄思凡的衣袖，看着面前泼妇砸场子的景象，不确定道：“是这里吗？”
思凡眼神飘忽，接着，满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思凡正琢磨着该怎么办，正巧，楼里的人也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道：“是谁来这里闹事？”
刚才还骂得正还的妇女们见势不妙，闭了口，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看到她们篮子里的东西，不屑道：“管不住自己的相公，就别三天两头到这里闹事。小心我们把你们告到官府去！”
妇女们听了恐吓，吓得作鸟兽散，一下子全都跑得没影儿了。
汉子们好像经常遇见这种事，哼了一声回去了。
段瑶和思凡呆若木鸡，过了一会，思凡拉着段瑶，绕开地上的一片狼藉，进了西风楼。
“哇。”段瑶看着楼里黑压压的一群人，挤满了大厅，不禁惊讶。
没想到，这一声传出去，竟显得格外清晰。感受到群众带着敌意的目光，她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么多人还能这么安静。思凡无奈，拉着她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好容易才看到台上人的样子。
整个大厅里只有青衣柔媚动听的声音：“……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段瑶见大家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了台上的戏子。
台上的三个人都是相貌出众，但最耀眼的，还是那青衣。上儒茶白，下裙妃色。发簪中插着两支金簪，两缕长发自脑后垂到腰间。远山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轻轻上挑，生的极魅惑。正演到动情时，美人声泪俱下，泪光盈盈，眼波流转间，看的人魂儿都飞了。
而段瑶，就是个例子。
她睁大了眼睛，紧紧捂住嘴巴。这已经不是惊艳能够形容的了！在天云门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有师姐们或师妹们中有过如此绝色。
她没看到的，是一旁的师兄思凡复杂的眼神。
青衣那一把清亮动人的嗓音让段瑶听得入了迷。不知过了多久，思凡唤了她一声，她才知道这一折子戏演完了。而她已是饥肠辘辘，刚才居然浑然不觉。
但思凡顾不了那么多。他快走几步，回头道了声：“走。”便快步走近了戏台。
观众们的掌声还未消，青衣嘴边噙着慵懒的笑意，径直走下戏台。
“师兄！”思凡大声冲着青衣道。
闻言，青衣的身子一僵，身形停了下来。过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与刚才崔莺莺端庄的形象完全不同。
“哟，这不是天云门的弟子吗？”她嗤笑了声，“您莫不是受了刺激？不然，怎么会纡尊来我这小小戏楼，称我这卑贱的戏子一声师兄呢？”
思凡抿紧了唇，神情犹豫，面色通红。的确，一个名门弟子来到这种三教九流待的地方，对门派的声誉有着极大的影响。
眼见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他们身上天云门的袍子，背对着指指点点的人群，思凡垂下了头。而段瑶，也被人们看得浑身不自在。
青衣的头高高昂起，终于，她一甩袖子：“哼，罢了。此次你来，怕是有天大的事了。跟我走，省的你们天天在我眼前晃悠，看得我心烦。”
思凡和段瑶二人好像得了赦免，同时松了一口气，跟着青衣风姿绰约的身影走向后台。
人们一阵哗然，明明只是个戏子，那仙家弟子居然对他如此卑躬屈膝！
走进一间屋子，布置十分典雅。里面没有什么色彩艳丽的东西，咋一看，倒像个书香人家的屋子。
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就是那铜镜和镜子前的胭脂水粉了。但那些东西，却都是一个戏子必须的。
青衣舒适地窝在红木椅中，也不着急卸妆，先拿过桌子上的茶壶，慢悠悠地倒了杯茶。段瑶看着那水注细流有些发愣。
茶水是热的，氤氲地冒出了白雾。她捧起精致的白瓷杯，轻轻吹了一口气，才道：“傻站着干什么？有什么事赶紧说！”
思凡二话没说便跪了下来：“天云门第十代弟子思凡恳请师兄重回天云门！”
段瑶十分震惊，除了师尊，她从来没有见过师兄向谁下跪过。
那青衣不为所动：“当初把我赶出天云门，他们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怎么，现在后悔了？”
思凡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师兄你误会……”
“谁允许你说话的！”她厉声道，“呵，以为派一个闻所未闻的小弟子来就能让我回去？我当他们多有诚意呢！”
思凡哪里受过如此折辱，登时就唰地抬起头，下一刻，却不知该怎么办。既是求他，那就不能惹。而且即便是他语出无礼，自己也不能跟他打一架不是？
他的手紧握成拳，眉头紧锁。刚才一直被他们所忽视的段瑶见了，气道：“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师兄！就算师尊他们有错，你也不该把怨气发到他身上啊！”
青衣抬起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思凡也手足无措，他竟然忘了这个惹祸精小师妹！
思凡还欲张口，被青衣抬手制止了。段瑶看着她媚态横生的眼中慢慢多了很多东西：清寂，痛苦，沉重……虽然那些情绪也是一闪而过，但段瑶本来的坚定和无畏都被讶异所代替。
“那么，你又懂什么？”她淡淡道，“你又凭什么说我？”
不等回答，她便扭过头：“既然连这点侮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