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女

这是一家学校旁边的饭馆。当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吃着午饭，额上的刘海遮掩了她的半边脸。
一见我，她有点意外，但并不吃惊，只是抬头看着我。
她还是那么娴静淑雅，让我仿佛又看见当初，在学校的六楼大厅里。一个春衫单薄的女子，怀抱琵琶，转轴拔弦三两声，恰似一幅古典乐府图。让手持洞箫的我失神了好久，直到她抬头转向我，这才回了魂，机械地把箫靠近唇下，帮她校音。
现在，我却只能装腔对着她，“怎么会是你？”极力做出意外惊喜样。其实，这些年的经历，让原本意气风发的我，内心早已苍桑满布，古井不波，平淡多了。
然后，我坐在她的对面，我们叙起别后琐事。
此时，她就坐在我的对面，低头缓缓地吃着午饭，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头发依然如当年，很随便地札成一束马尾，刘海挡住了她的眼角，一身水湖色的休闲服。此刻的她，看起来带了点慵懒与闲散，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细的鱼尾纹，若不仔细还不容易发觉。
我有点惊讶她的变化如此大，分别才半年不到啊。不过，人近而立，难免多少在脸上留下一些岁月的苍桑。我很是感慨，这就是我昔日曾经羡慕其气质，为其魅力所惊叹，常常在夜里暗自思慕的女人吗？
从言谈中看出，她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她有九年的专业琵琶训练史，在一个剧团里呆过几年。后来，她才转行到现在的工作。她在这个地方拿了几个文凭，花了几年的时间，这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我一直猜不透，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曾告诉过我，她的单位与家庭住址。可那时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也幸亏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告诉我，她的单位和地址又换了，怕老师同学找她时，找不到她而失望。末了，又带点俏皮的笑了起来。她说，我告诉你的地址可是真的。唉！这女人！
我对她讲，我在街上碰到过你。每次都有个俊俏的男人用自行车带你。她追问，那男人是不是某某。我摇了摇头。我说，我不认识他。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不同一个。她又埋下头，吃她的饭。
也许现在是秋冬季节吧。当我仔细端详她的时候，她的脸比以前清瘦得多了。她的脸孔不知何时的，就多了点疲惫。我捉摸不透，只好放置不理。
她并不漂亮，是属于那种气质型的女人。她的眼睛不很大，睫毛也是小小的，只是偶尔把眼神投向你时，才显出其狡黠与聪颖。她有一个小巧的鼻子，这和略嫌长的嘴角不太相称，可你感觉不到丝毫的丑陋。如果是在少女时代，还是有点魅力的，所以当初差点也没迷惑了我。这是一个典型的气质女子！
她总是低着头。不吃饭的时候也一样。你永远不知道，在那刘海掩蔽的眼睛里面，躲藏的是什么。那细小的单眼皮下，黑漆漆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你，让你觉得她正听着你的高谈阔论，而实事上她的心思绝对不在此。这种神态让你感觉很恼火，可你却又不能对她怎么样。只在当她谈起音乐的时候，才会改变这种神态。
我凝视着她的单眼皮对她讲，相比琵琶，我更喜欢听她弹的古筝。她的琵琶所演绎的《汉宫秋月》，让我只感到一种凋零与凄婉；我还是喜欢听她用古筝演奏的《渔舟唱晚》，每一次静静的坐在一旁，欣然闻乐，总能让人于宁静清幽之中，微略的品味那种淡淡的喜悦，就像一个娴静的淑女，猛然间嫣然展眉的，对着你灿烂开颜，令你怦然心动。
这时候的她，终于一改常态，开始滔滔不绝而真情流露。而后，她仍就若有所思的，沉浸到她的联想中去了。
现在，她就坐在我的对面，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她的午饭。她说她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吃午饭。我对这话仍然只是一笑置之。因为，我也是这样，可我只有今天才遇见她。我大可不必计较她的话。然而，我还是了解不了她，琵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