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办公桌

市委大院几百个部门，数档案科办公条件最差，其他部门一个办公室顶多两个人，档案科十几个平方米的办公室挤了四个人。四个人四张办公桌，进门第一张直对大门，中间两张面对面靠在一起，第四张在最里面，紧靠窗户。第一张本来是我的，因为坐第四张的小马上个月调走了，我就趁机把位置挪了一下。第一张办公桌靠门太近，行动容易暴露，走廊里人来人往，领导混迹其中，有时冷不丁地把头勾进来看一下，首当其冲的便是第一张办公桌，玩电脑游戏之类的地下活动就不方便开展了。不过小马的办公桌我没坐成，我现在坐第三张办公桌，跟坐第二张办公桌的刘小蛮面对面。
老吴原来坐第三张办公桌，我占领小马办公桌后没几天，老吴忽然跟我说：“小陶，你还是坐我这里吧，这张办公桌离日光灯太远，我眼睛有点小毛病，时间长了吃不消。”其实老吴并不老，今年才四十出头，视力也挺好的，没听说有什么毛病，不过我明白老吴的意思，老吴深谙机关文化，按他的话说，靠门的办公桌低人一等，中间的办公桌默默无闻，里面的办公桌白日飞升。他以前就曾经提出跟小马换位置，但小马不愿意。刘小蛮这个女同志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资情调，优越感强，不太尊重农村来的小马同志，小马自然不肯坐她对面。
机关里现在流行一套不成文的规矩，新人或者混得不行的都坐第一张办公桌，级别越高坐的越靠后。外面有来办事的，如果不熟悉情况，进门一般先找第一张办公桌，大模大样的问：“你们科长在吗？我找你们科长。”他敢这么发问，明摆着是欺负第一张办公桌没地位，顶多是一般科员，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并不朝第一张办公桌看，而是瞅着后面的几张办公桌。后面如果有人敲敲桌子，问一声什么事，他心里就有数了，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越过第一张办公桌向后面走去。当然，后面那个人肯定不是科长，科长都单独一间办公室，不跟大伙在一起办公，即便如此，那个人地位也肯定比别人高些，起码是主任科员，甚至是副科长，能代表科长说话，不然就算来个外星人，谨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的机关人，绝对不会自找麻烦。
在我们科里，老吴就经常扮演代表科长说话的角色，他岁数大点，来档案科以前在好几个地方干过，可谓见多识广，来人什么身份，办什么事，有什么目的，三言两语就能套出来，如果来的是一般人，办的是小事，能处理的就地处理，一时半刻处理不了先把人糊弄走，然后再想办法，反正不能惊动科长。如果来的不是一般人，估计有些来头，老吴不敢自作主张，才带他去见科长。久而久之，老吴的良苦用心得到了回报，外面人都拿他当副科长，其实档案科没有副科长，我们几个人级别一样，都是科员。
不过小马有时会跟老吴抢镜头。小马也不是故意的，因为他坐第四张办公桌，在最里面，一般情况下，按照机关里那套不成文的规矩，坐最里面的不是副科长就是主任科员，是办公室里级别最高、说话最管用的。当然小马说话并不管用，他坐那儿纯属意外，他刚调来的时候，第四张办公桌恰好空着，平白让他捡了个大便宜。但小马坐那儿，对老吴产生了严重影响，外面来个办事的，老吴敲敲桌子，问一声什么事，这时候如果小马恰巧也问了一声，来人根据办公桌的方位，在心里经过一番分析比较，会得出小马级别最高、说话更管用的结论，便直接走向小马的桌子，把老吴晾在一边，让老吴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不好说什么。
如今小马调走，第四张办公桌又空了出来，老吴自然不肯再错过这个机会，但他采取了迂回战术，起先一直按兵不动，等我搬过去之后，才慢吞吞地找了个借口，提议跟我换一下。他这样做主要是因为小马调走之后，这张办公桌究竟怎么安排，科长一直没有发话，如果贸然搬过去，而科长又不同意，就太丢脸了。而且小马一走，科里职位产生空缺，肯定还会调人来，如果来个副科长或者主任科员，那张桌子恐怕还轮不到老吴坐，即便已经坐了，最后还得拱手相让。而我抢占小马办公桌的行为，客观上给了老吴一个投石问路的机会，老吴拿我当问路的石头，试探科长态度，发现四五天下来，科长没任何反应，没反应就表示默认，这下老吴心里完全有底了，种种迹象表明，科里暂时不会增加人手，即使增加，级别也不可能比我们高，多半是个新人。于是老吴再无后顾之忧，公开表达出他对第四张办公桌的浓厚兴趣。
老吴的提议，我没有理由不答应，那张桌子本就非我所有，我可以坐，老吴也可以坐，我的优势在于下手早，占了先机；老吴的优势是岁数比我大，资格比我老，视力问题更是加分因素，如果我不换，就会被别人诟病，轻则说我没有人情味，不关心同志；重则说我自高自大，目无尊长，不把老同志放在眼里，虽然老吴算不上老同志。这些诬蔑之辞如果传到领导耳中，我的政治前途就算毁了。最近得到可靠消息，档案科将增设一名副科长，局里意思就从内部产生，不再另行委派。老吴年过四十，晋升之路已经堵死，刘小蛮工作成绩不够突出，算来算去，我希望最大。所以老吴一提，我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不坐第一张办公桌，坐哪儿都一个样。
实际上坐第三张办公桌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第三张办公桌和第二张办公桌面对面，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我与刘小蛮也面对面了。刘小蛮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同志，拥有一副玲珑浮凸的魔鬼身材，她来到档案科以后，思想境界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一个思想保守的女同志进步成一个思想解放的女同志，这不能不归功于科长。我们科长是这样一位同志，他在基层工作多年，擅长思想工作，经常利用工作和生活中的宝贵时间，或者在办公室，或者在自己家里，与刘小蛮同志促膝谈心，帮助她化解思想上的疙瘩。
眼下恰是六月天，刘小蛮轻装上阵，每天穿一件无领衫或者吊带衫上班，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两只高耸挺拔的乳房呼之欲出，跟她面对面，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能得到充分享受，只要逮到机会，我的视线就偷偷往她胸脯上溜，甚至还顺着乳沟一个劲地往里钻。可惜以前我一直坐门口，她坐后面，观察的角度很不理想，而且她不是我老婆，我不能过于嚣张，被她发现之前，我得赶紧收回视线，转身拿起桌上的文件或者材料，装模作样地写上几笔，表明我正在认真工作，心无旁鹜；如果实在来不及，干脆先发制人，朝她喊一声：“刘小蛮，你钢笔掉了。”
老吴无意中帮